香港大學容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

 

撰文：阮紀宏 （聯合國際書院新聞副教授） 

 

這個死局已經形成，百多年來行之有效的校委會管治，政府、學校管理層、教師代表、學生代表、校友代表以至企業代表都有參與的成分，是否需要為一名副校長的人選而做出天翻地覆的改變，看來是誰也不會輕易作出結論的。

 

然而，部分激進的學生和示威者，卻是以前所未有的激烈手段，阻止這個管治機構行使它的權力，使得議事堂成為高聲叫囂，連菜市場都不如的討價還價都無法進行的場所。

 

死局最明顯的表徵是，港大十個院長聯合發表聲明，一方面是呼籲各方尊重學術自由和院校自主的原則，同時又指出不能縱容任何企圖擾亂大學正常運作的不文明行為。這些學者態度明確，但語態溫和，既不指出誰在不尊重學術自由和院校自主，也不對學生行為點名譴責。

 

這種既有立場但又低調的聲明，顯然不是能夠解決困局的一方。更加消極一點的是袁國勇，乾脆辭去校委會成員的職務，冷眼旁觀看你們如何玩下去。

 

 

 

香港的公立大學，利益相關方主要有三個，政府、學校管理層和學生。政府出資辦學，當然是要求學校能夠培養出對香港長遠發展有利的人才，為香港的整體利益作出貢獻的畢業生。這個期望與要求，是通過校委會成員去貫徹落實，如果成員的組成，能夠充分代表各利益相關方的利益，自然能夠作出合理的決定。目前校委會的成員組成，是經過長時間的操作形成的，絕大部分是當然委員，比如學校管理層和學生及校友代表等，而政府能夠委任的成員，比例有限，而主席雖然是政府委任，但是否能夠左右大局，很大程度要看這個具體人選的立場，以及運作的手段。

 

香港大學是香港的最高學府，在香港政治陷入混亂的局面中，港大也不能獨善其身而置身度外。如果要問，特區政府希望改變這種現狀嗎？不如倒過來問，特區政府有能力改變這種現狀嗎？因為如果要改，就是要改變校委會的組成辦法，讓更多政府委任的成員參與，才能真正貫徹政府的意圖，但特區政府根本不可能改變這套管治大學的辦法，以免引起更大的軒然大波。

 

 

港大的管理層希望改變現狀嗎？作為大學管理層，做好的情况是政府撥款愈多愈好，這樣既能聘請到更好的教授做更有影響的研究，從而獲得國際上更高的排名，能夠收取更有素質的學生而讓學生得到學術和福利的待遇，皆大歡喜，無驚無險。問題是當政府在政治上有所要求，如何能夠做到既能保證學術自由而又能不會過分跟政府抬槓，港大校長馬斐森在被學生衝擊後的發言最能代表這種想法。他說希望管理層的團隊盡快得到任命，但尊重校委會的決議。更精彩的一句是，希望學生離開會場，讓我們把事情做完（get things done）。但管理層的一個重要使命就是合理、巧妙地處理突發事件，如果天天都是太平日子，他們也不配高薪厚祿。

 

 

學生當然是大學的一個重要利益相關方，但為何港大學生會對那些無論在學養、經驗和判斷力都豐富的前輩「施以老拳」和辱駡呢？目前以任何嚴厲的措辭去譴責他們也不為過，但如果說他們沒有盡過努力循正常途徑去表達意見，也不公道。然而，他們有提出過合理和可操作的建設性解決辦法嗎？動輒以暴力手段衝擊議事堂，不但得不到社會的同情與支援，還把對話的大門封死，而使僵局無限期延續下去，這對任何一方都沒有好處。

 

目前看到的情况是，校委會採取拖字訣，拖到盛傳會做主席的李國章上任後由他來處理這個熱煎堆，政府的立場企硬，在人事任命這個與政治攸關的大問題上不容退讓，學生更加害怕，立場更加鮮明，對大學條例和程式更加嫺熟的李國章會使出更加精明的手段，而管理層無論從任何角度都必須聲明不會受到任何一方的壓力。

 

看來，誰也不想打破僵局，或者說誰也沒有能力打破僵局，那就只能讓僵局僵下去，反正少一個副校長，教授也可以照常教書做研究，學生還能夠照常上課畢業。但香港大學這間百年老校，就只能在政治漩渦中飄蕩，直到事態緩和，解決問題的條件成熟才有轉機的一天。

 

這跟香港的政局何其相似，特區政府在政改通不過之後宣布要集中個精力搞民生，但現實政治卻在天天逼迫政府要處理政治，香港大學容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也就是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原文刊於零傳媒獨家評論微信平台，本社獲授權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