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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觸到了天空

2020年11月25日,「世紀球王」馬勒當拿因病逝世,引起世界各地一眾球迷的慨嘆和感懷。這位足球巨星一生經歷豐富,曾創造球場神話,亦曾誤入歧途。筆者則回憶了21世紀之初在其家鄉的一段追尋之旅。
圖片:作者提供

Mr. Diego Maradona,迪亞哥·馬勒當拿先生:

真的不好意思。知道你驟逝消息之時,本欲即時致意,祇因公務覊身,應酬頻仍,直至今日,方能振筆疾書,遲了幾天,請多包涵。

也正好因為多了這幾天,我才有機會看到全世界的球迷為緬懷你那精彩複雜的人生進行的隆重悼念活動。傳媒重播你光輝歲月的每一場關鍵賽事,並配上麥當娜主唱的背景音樂——阿根廷別為我哭泣(Don’t Cry for me Argentina),真是漪歟盛哉!

不禁想起世紀之初的2001年,我從紐約直飛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參加一項國際性會議。作為世界杯發燒友的我,特別請酒店備妥一輛旅行車,計劃從市區先到你的出生地Villa Fiorito,再沿馬坦薩河直奔La Boca(探戈的發源地,也是你嶄露頭角的博卡青年隊的基地),然後往北行,在Plaza de Mayo(五月廣場)用餐後返回位於Recoleta的酒店。安排遠超過預期,我的駕駛Jose甚至是你的小同鄉。

Jose聽我發音標準,以為我擅西班牙文,就霹靂啪啦用西語一路介紹。後來回過神來,開始用不鹹不淡的英文引我回到1986的墨西哥城阿茲台克體育場(Estadio Azteca)。那是世界最具傳奇性的體育場,曾舉辦過兩次世界杯。你的「大哥」巴西球王比利(Pele)1970年率領巴西隊正是在這裏拿到了「世界杯」冠軍。

Jose口若懸河地像播音員細述你當日的歷史性兩次得分。『進入半準決賽,上半場阿根廷和英國隊都無斬獲,到了下半場Diego有如神助,在強敵環伺之下,他用頭頂進了第一球,雖有手球之嫌,裁判還是判了得分』

我打斷他說:「事後Diego對記者表示那是"A Little of the hand of God, and a little of the head of Maradona."(上帝的手,馬勒當拿的頭)。」

“Mano de dios”(上帝之手)Jose用西語大叫,接著又滔滔不絕,『只不過三分鐘之後,他接到隊友恩里克的傳球,一人獨自帶球狂奔60多米,先後晃過英格蘭防守隊員以及守門員彼得·希爾頓(Peter Shilton)共6名球員,踢進了世界杯歷史上的最佳進球。』

『他後來乘勝追擊,又完勝比利時和西德奪得桂冠。』我補充又由衷讚道:「他是阿根廷的民族英雄。」Jose重複:「是的,他真是我們的民族英雄。」

「Diego是當之無愧的。」我乘機和Jose回顧一下歷史,「記得1982年4月到6月的福克蘭群島戰爭?阿根廷政府試圖透過軍事行動,以轉移視線解決國內的政治危機。3月,阿根廷軍隊率先登陸福克蘭群島的南喬治亞島,並升起阿根廷國旗。4月英國對福島發動反攻。並且收復福島。同年6月兩國簽訂停戰協議。阿根廷在福島戰爭中失利,導致了加爾鐵里軍政府倒台。反而在英國,保守黨贏得新一屆大選。」

「緊接著同年6至7月在西班牙舉行的世界杯,是阿根廷的衛冕大賽,居然鎩羽而歸。可見當時阿根廷全國人民有多鬱卒。」

「是啊,就算是教宗(Pope John Paul II)來了都無濟於事。」Jose插嘴,「或許是吧,但是Diego的確撫慰了老百姓的心靈。」我回答。

「可惜他後來有一陣子誤入歧途。」Jose嘆了口氣。

車內的空氣驀地凍結起來。

Diego,請千萬別介懷媒體為了「社會責任」平衡報道而「數落」你的「陰暗」過去。多種負面消息80年代初接踵而來,不外乎疑似沾染毒癮,縱情聲色。但是你1994年最後一次穿10號球衣代表阿根廷出戰世界杯,在迎戰希臘的賽事中進了一球,扭曲狂喜尖叫的表情讓毒癮問題完全曝光於世人之前。又過了一陣子的迷失歲月,你終於在2004年赴古巴戒毒成功。然後你開始進行慈善活動和擔任教練工作,雖然有人諷刺:「成功的球員,未必是成功的教練。」但是人生那有全美?是不?

你的離去,毋寧是極具「啟示性」的。後人驚於你的不凡成就,又嘆於你的英年早逝,當然能夠得到啟發而知所趨避。

你走了,很多好友不捨,梅西哀悼「儘管他離開了我們,但他並沒有真的遠去,因為馬勒當拿是永恆的傳奇。」羅納度說「他是有史以來最佳的球員之一,更是無與倫比的足球魔術師,他留下的傳奇沒有極限,也永遠無法填補。」而球王比利最令人感動「我失去一名摯友,這世界則失去一段傳奇。有朝一日,我希望我們能在天上一起踢足球。」我腦海裏突然浮現了天堂的場景「一個巴西打赤腳的小孩和一個阿根廷穿破鞋的小孩正愉快的踢着足球。」

記得你多年前曾在電視節目中回答「想對死後的自己說什麼」的問題,「很感謝這輩子能踢足球,因為這項運動給了我最大的快樂和自由,就像用手觸到了天空。謝謝足球。」接着,你又自言自語。「沒錯,我會把這句話刻在墓碑上:謝謝足球。」令人印象深刻。

你的墓碑銘刻我沒意見,但是「用手觸到了天空」——真好。請容我借用作為本文的標題。

Adios! Diego!

Alejandro

潘漢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