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的抉擇
1949年是中國近代史上最關鍵的一年。
這一年,傅秉常謂「國內情況,尤使余極抱悲觀。」時局急轉直下,傅秉常萌生退意,「加以自覺身體健康,已漸不如昔,益增余退休之初願。」[145]國民政府的軍事情勢急轉直下。1月初,中共軍隊已向天津發動猛烈攻勢。[146]國民政府請英、美、法、蘇調停中國之戰事。[147]共軍氣勢如虹,國軍已不能久守天津。[148]
國民政府手上籌碼愈來愈少。天津已為共軍所有,「國內局勢想甚嚴重矣。」當時謠言滿天飛,香港友人寫信給傅秉常,指香港方面盛傳,邵力子(1882-1967)將再出使蘇聯,而傅秉常將返中國任外交部長。傅秉常聞訊謂「實則哲老(按,孫科)之不請我任外長,我私願竊慰。臨危受命,並非佳事也。」[149]
1月20日,傅秉常接部電,謂國民政府從當日起移往廣州。[150]國民政府兵敗如山倒,局勢急轉直下。
當時一直盛傳傅秉常接任外交部長。[151]唯他已感時局無可作為。在舊曆年初一,他有無限感慨。 [152]這一年的舊曆生日,傅秉常因「國事關係,決不舉行慶祝。」[153]
傅秉常是一個知所進退的人。他也意識到,國民政府時日無多。3月14日,他很感慨地謂「今日為余呈遞國書任駐蘇大使之六周年,正忙於檢拾行李,準備去職,往事真不堪回首記也!又接培兒(按,傅秉常女兒傅錦培)函,廣州小屋已落成,但恐余現已有家歸未得耳。」 [154]他認為如果由何應欽(1890-1987)繼任行政院長,則和議前途更不容樂觀。[155]
3月,何應欽編定新閣名單,傅秉常列名外交部長。[156]傅秉常向以謹慎見稱,當時的報章謂「傅氏秉性忠厚平易,膽小謹慎」,「記得他在重慶擔任外交部次長時,每星期代表外交部出席當時國際宣傳處主持的記者招待會,從來不敢在書面文告以外,多講一個字的。對於記者的問題,一律以『恕我未能即奉告』作答,弄得後來許多記者一等他出來報告,就起身走了。」[157]
傅秉常不是親蘇,但他「不反蘇,那卻是事實。」留在廣州的立委痛罵傅秉常,因為他們認為傅秉常親蘇。[158]這些立委所言,是沒有根據的。
傅秉常獲任命後,並未立即做決定,理由是久居國外,對中國情況有所隔膜。[159]金問泗(1892-1968)4月初與傅秉常談到外交部長事,金察覺傅「似仍無意就外長職,又聞其已定十五日由倫敦啟飛英機東行,則似特停留香港觀望。」[160]傅秉常返廣州後【組圖十四】,態度甚為消極,「始終未表示就職」。[161]
9月,傅秉常在香港孔聖堂出席陳策(1894-1949)的追悼會。當時孫科夫婦等均在香港。[162]
艱苦歲月
1950年初,傅秉常一家已在法國安頓下來。[163]
傅秉常寓法期間,韓戰進行得如火如荼。即使生活不如意,在顛沛流離中他仍十分關注中國之大事;即使已沒官一身輕,傅秉常仍然心繫政治,他記下了當時的大事。如在1951年4月27日記記曰「北韓中共軍正向漢城推進約十英里聯軍再退。」[164]
他自官職退下後,沒有了固定收入來源,為節省金錢,「函秉坤停寄《華僑日報》,因每月需港幣壹百元。」[165]不過他始終無法忘情政治,即使手頭拮据,仍花錢從荷蘭購買Philips收音機一部,以便收聽新德里的中文廣播。[166]
他在法國居留期間心境和環境欠佳,日記時斷時續。1951年聖誕前夕,傅秉常謂「余近來經濟情況遠不如前」。[167]為了改善生計,他與人合夥經營餐館。與舊日同僚合作,承辦「雙龍」,傅秉常佔股本四份之一。傅預期一年可得25000法郎。[168] 1953年,傅秉常將香港西營盤福壽里1號之祖宅抵押。[169]傅秉坤變賣福壽里5號之祖宅,並將美金2500元匯給傅秉常。[170]1953年,傅秉常將Sartrouville自宅租與一位上校,合約維期一年半。[171]
傅秉常在巴黎與人合股開設餐館香港樓。[172]這間餐館似乎在傅秉常經營前已存在,可能是從他人處承頂回來的。[173]除了餐館之外,傅秉常也經營其他生意,似乎是與電影有關的。[174]
離法赴台
傅秉常的台灣日記始於1957年4月21日。[175]傅秉常是在4月12日自法國取道馬尼拉到台灣。抵台之日,蔣經國(1910-1988)在機場歡迎他。[176]當時的報紙謂「然而傅先生這次歸來,卻沒有什麼政治作用,僅僅是觀光一下而已。」[177]
傅秉常初到台灣,是懷着如履薄冰的心情。他謂「我之不願擔任實際工作,謂係極端誠懇之言。」[178]也許他太熟悉國民政府的派系政治,所以當時只表示一種低調、對一切無所求的態度。在台時,傅秉常任司法院副院長兼公務員懲戒委員會委員長。[179]
傅秉常其實已有定居台灣的想法。【圖十五】抵步未久,他已訂閱了New York Times。[180]到了1960年,即使赴台已有三年時間,傅秉常依然表現低調,不與人爭。傅秉常稱其友「勸我不可太消極,實則我覺擔任實際行政或外交不會較別人好,結果自然不滿人意,自己亦問良心覺不好,則我何必擔任?」[181]
[145]《傅秉常日記〔民國三十二年(1943)〕》 (簡稱「日」),1949年1月1日。
[146]《日》,1949年1月8日。
[147]《日》,1949年1月9日。
[148]《日》,1949年1月11日。
[149]《日》,1949年1月15日。
[150]《日》,1949年1月20日。
[151]《日》,1949年1月26日。
[152]《日》,1949年1月29日。
[153]《日》,1949年2月1日。
[154]《日》,1949年3月10日。
[155]《日》,1949年3月11日。
[156]〈何應欽編定新閣名單將電廣州呈中執會通過〉,《工商晚報》,1949年3月21日。
[157]〈傅秉常的外交路線〉,《中外新聞》,1949年4卷4期,頁4。
[158] 於千 :〈傅秉常激起的巨浪〉,《鈕司》,革新15,1949 年,頁12-13。
[159]〈傅秉常未決定將否就任外長我外交政策或不變〉,《華僑日報》,1949年3月24日。
[160] 張力編輯、校訂:《金問泗日記》(台北:中央硏究院近代史硏究所,2017年),下冊,頁949,1949年4月9日。
[161]〈傅秉常辭掌外交甘介侯可能繼任傳係李代總統舉薦〉,《香港工商日報》,1949年5月8日。
[162]〈昨午數百人集會追悼陳策將軍〉,《香港工商日報》,1949年9月18日。
[163]《傅秉常日記〔民國三十二年(1943)〕》稿本(簡稱「稿」) ,1950年1月2日。
[164]《稿》,〈新聞摘要〉,1951年4月27日。
[165]《稿》,1951年1月17日。
[166]《稿》,1951年3月2日。
[167]《日記》,1959年12月22日。
[168]《稿》,1952年2月7日。
[169]《日》,1940年2月16日;《稿》,1953年9月7日。
[170]《稿》,1953年10月17日及11月2日。
[171]《稿》,1953年10月31日。
[172]〈鄭彥棻:〈永懷傅秉常先生〉,《廣東文獻季刊》,第5卷第2期,1975年9月,頁63-66。
[173]《稿》,1953年10月21日。
[174]《稿》,1955年8月26日及8月27日。
[175]《稿》,1957年4月21日。
[176]〈圖片說明〉,《工商晚報》,1957年4月15日。
[177]〈傅秉常歸國『觀光』〉,《新聞天地》,1957年4月20日。
[178]《稿》,1957年4月21日。
[179] 司法院傅故副院長治喪委員會:《司法院傅故副院長秉常先生紀念集》(台北:司法院傅故副院長治喪委員會,1965年),頁4。
[180]《稿》,1957年4月24日。
[181]《日》,1960年3月31日。
傅秉常的簡傳五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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