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大自然:「野」的力量

上一世紀的世紀智者史懷哲博士(Dr. Schweitzer)提醒人類 「敬畏生命」,我援用他的智慧金言,謹在此提出「敬畏大自然」的迫切性。

黃怡:「在美國這塊土地上,梭羅一直以印第安人為師,期望自己能夠像他們過去那樣,活得自由而自足。實際上,簡樸生活是一個可望不可即的理想;很可悲,我們都已經『太文明』了。」(《綠色先行者》)

梭羅:「渴望開發及探索的同時,我們也需要一切神秘且不可觸探的事物;大地與海洋,最好任其保持無盡的野性,因其本來深不可測,不容妄加測度。對於自然,我們永遠難窺堂奧。」(《湖濱散記》)

梭羅:「世界存乎於野性……生命即野性。最野性的最有生命力……我們的祖先都是野蠻人。由狼哺乳長大的故事並非毫無意義的神話。每個國家的創建者,同樣都是從荒野摘取資源,吸收養分與氣力,然後才頭角崢嶸。羅馬帝國的子孫不再由狼養大,所以才被北方森林的後代征服。」(《散步》)

田中昭光:「在嚴峻的自然環境中長出來的花比人工培育的花更有氣勢、更美麗。我盡可能到深山去尋找花材插花。」(《如花在野》)

海明威:「他仍伏睡着而男孩坐在旁邊看着他。老人在夢見獅子。」(《老人與海》)

蕭蕭:「放一座山在心中,那是整整一座八卦山脈在心中迤邐、在心中穩穩坐大。」(《放一座山在心中》)

舊物

一段疫情下來,在家的時間多了,便起心提勁收拾家居,實行重整舊山河,還一個几明窗淨的居住環境。一位老朋友認為收拾屯積多年的舊東西頗有寶藏尋珍的感覺,深有同感。翻出來的塵封舊物通常不是什麼貴重的物事,但不少是珍重的東西。值得在此一提的,是一些野外活動的家當:帆布錶帶的粗曠手錶、粗棉布的衣著、背包、側包、以及露營必備的工具刀。

都是飽歷風霜的舊物,新的時候也不怎麼值錢,但加上了多少年月的使用,多少歲月的經歷,多少日子的掙扎奮鬥、波折起伏、傷害和援助、冷言和熱語、背叛和支持……這些不值錢的舊物便珍貴起來了。此外,當下久別重逢,又讓它們增值了。

出乎意料之外,它們喚起我塵封的記憶,記起我當年是怎麼走過來的,也提醒我還有事情未做,還有未竟之業,讓我重拾這十年來刻意壓下去的信念和夢想——它們支持我、激勵我、推動我由10多歲走到60多歲,並走在一條較為人少的道路,且又沒多少人真正了解我選擇的原因(不需要理由,只講原因)。旁人見我起、見我跌、見我打不死地多次捲土重來,但肚裏是一把什麼樣的火,卻不甚了了,我也不大坦白托出。這可不是「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的嗟歎,只是沒有機緣提起而矣。

好,這是什麼火?

「野」火!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師法自然

只一個字便能畫龍點睛,一個「野」字。

這是野性、野外、原野、山野、荒野的「野」。意含原始的力量、生命力、元氣、大自然、生態、特立獨行桀驁不馴的本性。大自然的本質便是「野」,因為大自然自行其道,人類是活在大自然之中而非凌駕其上,因為大自然是強有力的。我們或誤以為「師法自然」便只是道家的沖淡柔和,又或佛家禪宗便只是空明簡約,都是靜態。

大自然是動態的,是剛健的,是充滿力量的——看那長風出谷,看那驚濤裂岸,看那地動山搖,看那新冠狀病毒,多龐大的力量。師法自然絕非單只等同以柔制剛、順勢借力,而是要深入研究了解自然力量的奧秘,並且要心存敬畏、態度謙虛地研究、面對大自然,人類只是學生而不是妄圖奴役大自然的主子。

為要師法自然,我們當不時離開城市,走進「野」中,體驗「非人為」的生活,領略大自然的「野」道,吸收大自然的「野」氣,也讓大自然激發我們潛藏的「野性」,便是那原始的生命力。

我對 「野活」(野外生活)的傾心鍾情是始自中學時期的童軍生活,野外、露營、營火、野外煮食、繩結紥作、急救、攀岩、獨木舟、野外定向、刀斧使用……等等,深植心中,以致由青年至成年(甚至乎現在)的衣著打扮、手錶背包等,都帶點野外味道。時至今天,帆布袋、小刀、繩和帽都是我的心頭好。此外,上街的包裏,總放一些急救藥物以便急人之急,甚至乎手帕(相信沒有多少男人帶手帕的了)、腰帶(以帆布及有彈性為主)和鞋帶(極少着不用結帶的懶佬鞋)都是急救的備用物資。童軍的座右銘不是「凡是有備」(Be Prepared)嗎? (B-P)童軍之父貝登堡的簡寫也是”B-P”,Baden-Powell。

面對大自然,人類只是學生而不是妄圖奴役大自然的主子。
面對大自然,人類只是學生而不是妄圖奴役大自然的主子。

森林法則

早年的童軍訓練啟發了我對大自然的學習興趣,也培養了我野外生活的能力,包括外在的技能和內在的心態,尤其是後者,是發展建立獨立獨行、自立自主人格的基石。況且城市不也存在着「森林法則」(Jungle Laws)嗎?

便是這野外求生的心力,促使我毅然辭掉高職厚薪的工作,在改革開放之初(1984)便提着一個皮包直闖內地創業。當時的內地,是急劇改變中的一團亂局,基本上是「森林和沼澤法則」大行其道,對我這個香港番書仔來說,這不是創業,而是「荒野闖業」。如是者「野外定向」地闖了40年,仍在闖。

由1994年起,我選擇了「綠色事業」,20多年來,一直在探索實踐試驗結合生態資源、科研科技和資本營運的生態經濟模式,又或歸於「可持續發展」(Sustainable Development)的範圍。其實,這亦是「野外定向」的一種,童軍活動的擴大版——「野業」,野外的事業,乘坐四驅吉普車和腳登野外靴的事業(還有乘坐直升機)。

敬畏大自然十分迫切!

我們現在講環保、講生態、講綠色,但最基本的條件是虛心地向大自然學習;要心存敬畏,方不至陷於「科技至上」或甚至乎「科技凌人」的「大自然疏離」(Nature Alienation)之中(視大自然為對立系統,謀求對付它、利用它、即使保護它也是為了利己)。上一世紀的世紀智者史懷哲博士(Dr. Schweitzer)提醒人類 「敬畏生命」 (Reverence For Life),我援用他的智慧金言,謹在此提出「敬畏大自然」(Reverence For Nature)的迫切性;心存敬畏,便不會亂來,也能虛心向大自然學習生命之道、力量之道。面對祟山峻嶺、汪洋大海,人類的力量算什麼呢!海洋當然力大難測,即使似乎靜默不動的山嶽,也是內蘊能量的。中國古人認為地奮迎天為之山,頗合乎現代地理學、地質學、地形學的發現——地殼變動形成山脈;地變是何等巨大的力量,這能量蘊藏山中,一個沉默的「綠巨人」。況且,一座山便是一個「生物多元化」的「生物系統」,多少生命體在山中活動。其實,金庸的武俠世界也是一個「野」的天地:山野江湖的天地,野性不馴的天地(充滿生命力),也是「在野」的天地(禮失求諸野也)。此外,不少中華武術及健身模式的靈感來自野獸飛禽、爬蟲、甚至乎昆蟲,如虎、豹、猴、熊、鹿、馬、燕、鷹、雞、鶴、蛇、螳螂等。

我建議大家多跑到野外活動體驗,不管是入山還是出海、大漠還是原野、森林還是雪地,總之多吸收「野氣」,回應「野性的呼喚」(Call Of The Wild)——再野一回!

如花在野
如花在野

管仲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