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不是我的專業,但出卷考學生絕對是我的專業。最沒意思的考試題目,是叫學生死記硬背,將課堂內容重複一次,極其量只可分辨出班中最差的學生。要測試學生思考、推理能力,有些題目就難免有「誤導性」,引誘考生想入非非。設下陷阱,大部分學生中招,能夠拿A的,只有能夠看出設題者「苦心」的少數學生。這個道理,大中小學老師都明白,考評局的官員更加明白,教育局的高層我就不敢說了。
歷史不是我的專業,見正反雙方堂而皇之搬出歷史理論、各家學說,旁徵博引愈鑽愈深,我這個門外漢當然敬佩,但又覺得話題未免扯得太遠。當大家在興高采烈作史學辯論之際,事件最無辜的受害者,亦即只有十幾歲的中學生,其實都不知道你們在講什麼。辛苦幾年準備考試,不就是為了入大學。現在你們這班大人忽然發神經,說題目有問題,要取消,花了不知幾多時間寫下來的答案不算數,有備而戰的考生評級隨時因而下降,前途就這樣給改寫。遊戲規則說變就變,還好意思說是「符合學生的利益」,年輕人對建制的怨恨,大概就是這樣積累出來的。
業餘閱讀歷史獲益良多
歷史不是我的專業,但我知道思想教育對維持政權穩定的重要性,而歷史是好使好用的工具。乘機上綱上線,擴大言論禁區,是合理的發展。只是從事教育多年,我深知「洗腦」並不容易,整頓這一科,修改那一科,「刮骨療毒」的結果,只是考生改變溫書形式,轉而鑽研政治正確的答題技巧而已。只要香港一日擁有訊息、言論等自由,年輕人要看什麼有什麼,思想還是控制不了,還是會「不聽話」。當然,這些自由正逐漸減少,久而久之,「學習環境」終會跟課程內容接軌,但任由教育官員再主動出擊,這都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做到的事。
歷史不是我的專業,但業餘閱讀歷史獲益良多,讓我明白到現實是如何殘酷。既然思想不是一時三刻可以改變,今天的年輕人除了是各種教育改革的白老鼠,也是一批又一批意識形態不合格的次級產品。與前輩學者宋恩榮有數面之緣,知道立場溫和的他很有心,與同路人寫了一篇〈讓被捕年輕人重拾盼望 你我有責〉,建議政府盡快處理有關反修例運動的案件,減少等待和不確定性帶來的焦慮,亦主張不要只顧嚴懲,「請給香港一個機會,請給年輕人一個機會」,言辭懇切,情理兼容。我贊成他們的意見,只是我很悲觀:為了更遠大的政治任務,放棄香港一整代年輕人又算什麼?
原刊於《am730》,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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