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流興Baby。剎那間,Baby處處湧現,影視圈中更是無Baby不歡。這邊廂,有青春貌美的千語BB;那邊廂,又有清純無瑕的嘉欣BB,甚至年過八旬,語出驚人的祖母級黃夏惠也列入此行列,可謂各有擁躉,各有口味,各領風騷。
在粉絲心目中,對她們的一舉一動,存有無限幻想,在可望而不可即之下,又有甜蜜親暱如家人的感覺。在香港近代歷史中,如果真有需要尋找BB的始祖,相信我輩那代人心目中,被譽為「天才童星」的馮寶寶堪稱是實至名歸。
在粵語片時代,其純真可愛的真摯演出,演活令人悽然下淚的賣身孤兒和機靈乖巧的鄰家小女孩;然而現實生活中,她是犧牲學業,過着非一般童年生活,辛勞掙取片酬,養活家人的孝義乖乖女。今天我以複雜和羞怯的心情,向我心中的BB——馮寶寶,送上一封埋藏內心多年的信。
親愛的寶寶姐:
你好,今天我不單以一個影迷的來信,而是以一個老朋友的身份來向你問好和送上衷心的致意。
對你的認識,應該要追溯到我小學時期的70年代中。還記得,每逢下課,做完一輪家課後,就能有機會陪祖母觀看電視節目,那時候除了一些的兒童節目和日本卡通片外,四點半後,無綫和麗的就會播上不少黑白粵語片。在祖母的熏陶下,我也漸成為一個標準的粵語片迷。其中不少名片,更成為我的至愛,包括武俠片如:《如來神掌》系列,《十兄弟》、《大冬瓜》等的神怪荒誕片,回想不少粵語片,都具倫理教化意味,對我影響至今。
當然還有不少後期的七彩電影,其中更見青春玉女陳寶珠和載歌載舞的蕭芳芳好戲連場。而男主角方面,經常染上肺癆嘔血的張活游和華南影帝吳楚帆最為深刻,其經典名句「人人為我,我為人人」以及一些電影對白,更成為我在學校裏,琅琅上口的口頭禪。
差點忘記的是,那個還未終日戴上墨鏡,憑外形高大出眾,風流倜儻的四哥(謝賢),羡慕他周旋於南紅、嘉玲、江雪、蕭芳芳之中,成為當年我們心理投射的標準「型男」。
話說回頭,寶寶姐主演眾多的電影中,令我最為深刻的是《夜光杯》,撇開戲中一些早期粗糙的特技外,寶寶的機靈多變,在沒有門牙(換乳齒)下,仍然口齒伶俐的演出,竟成為祖母對我這個口齒不清,外貌傻呆的孫兒的揶揄借口,縱使高EQ的我,心靈上,多少也受到打擊和自慚,只好苦笑以對。
而你那深入民心的乖巧形象,想不到成為不少香港父母對子女期望的雛形,這看法印證於親戚生下女兒後,祝賀之中,總會加上一句「第日你個女,實似馮寶寶又靚又精靈可愛」,可見你的魅力和影響力之大,已超出於一個「童星」的範疇。相信不少伴你成長的香港人,也有視你如家人的感覺。
其他電影如《小甘羅拜相》(1961年)、《小狀元》(1961年)、《飛天小俠》(1961年)、《小寶寶七戲烏龍王》(1960年)等無數的精彩演出,你都能揮灑自如,演得恰如其分,令人讚歎。翻查資料下,發現打從1956年第一部參演的《小冤家》開始至1960年,短短六年間,你已拍了逾百部電影,可謂驚人;單是1960年,你已有39部之多,平均一個月,有三至四部出品。想像一下八歲之齡的孩子,應該是小學的階段,而你卻日以繼夜在片場拍戲,是何等的疲累和殘忍,只可惜那個年代,電影圈沒有對演員的基本保障,未有法例管制下,你竟成為眾目睽睽下的童工。
在電視訪問中,眼泛淚光的你,憶述那段童年非人生活,連年的片場生活,甚至令你沒有時間和空間距離的概念,皆因片場內的酒樓、住家、花園、餐廳,全都近在咫尺,早已分不清虛構和真實,你對現實的生活竟是一無所知。年紀稍長,你的生活仍是充斥着電影和參與一些公開的剪綵活動,沒有同年的朋友,縱使來自11兄弟姊妹的大家庭,相信你也有感到孤獨的時候;從來起居飲食全都在片場的「大世界」之中。你坦承曾要求家人陪同外出遊歷,卻換來是家人唯恐打破「錢罌」,因而拒絕,你的童年生活徹底遭受剝奪。
年紀漸長,每當你欲知道一些片酬細節而向父親詢問,都遭到冷語和支吾以對的回應。後來在你16歲那年,決意拋下一切,離開影圈,遠赴英倫修讀設計課程,嘗試選擇自己的路。據聞自此跟父親疏離30年。直至你父親臨離世前數年,也是由你主動跟老父冰釋前嫌,心中只存卑微的盼望,想知道自己在父親心中的感覺,最終在父親一聲「多謝」下,數十年來的內心煎熬和苦痛才能得以解脫。親情最終仍是愛,只是對於你來說,犧牲也實在太大。
在銀幕上,精靈可愛,萬千寵愛在一身的可人兒,背後承受的壓力和苦况,不為外人道。多少人在圈中追求名利,利慾薰心之下,轉眼已是百年身。而你則肩負家庭重擔,在眾人面前,能言善道,演活了辯才滔滔的小甘羅,或是伸張正義,武藝不凡的小白龍,甚至是權傾一時,睥睨天下蒼生的武則天,演藝精湛,深入民心的耀目明星。銀幕下,大家都是俗世中的凡夫俗子,渴望家人朋友的愛護和珍惜,馮寶寶亦不會例外。
對不起,寶寶姐,恕我將故事說得太白,我只希望將一代人的勤奮不屈的精神彰顯。無論如何,你在影藝事業和個人經歷上,多年以來,都得到愛惜你的人和觀眾所肯定和支持,由始至終,在銀幕或現實生活中,我輩都視你如親人一樣的「寶寶」,同喜同悲。
祝生活安好
吳文正敬上
馮寶寶是誰?
1952年出生於馬來西亞山打根,祖籍廣東中山。譽為香港的「天才童星」。五歲入行,從影以來,參演超過150部電影和電視劇。其父馮峰,為著名演員和伶人,11名子女,寶寶排行第九,其姊為演員馮素波。中年後,憑電影《92黑玫瑰對黑玫瑰》與《新不了情》,摘下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獎。育有兩子,近年深居簡出,其誼母為已故影星林黛。
圖片: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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