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戰爭》：剖析美國經濟戰爭新武器

去年，香港中和出版有限公司出版了《美國陷阱》一書，揭露法國阿爾斯通公司（Alstom）2013年捲入美國司法部一宗官司的始末，作者之一的皮耶魯齊（Frederic Pierucci）到美國公幹時被捕，美國司法部指他涉嫌在多年前的一宗印尼投資案中行賄當地政府，並對阿爾斯通公司處以巨額罰款。之後，阿爾斯通電力業務被美國通用電氣收購，皮耶魯齊本人被關至2018年才出獄。時值中美貿易戰正酣，華為副董事長兼首席財務官孟晚舟在加拿大被捕，面臨被引渡到美國受審的命運。《美國陷阱》的出版引起廣泛注意，連華為創辦人任正非的辦公桌上都放着這書。

打擊別國企業無所不用其極

今年，被稱為《美國陷阱》姊妹篇的《隱秘戰爭》亦由香港中和出版，引用皮耶魯齊的推薦語，「說明了美國是如何使用法律武器打擊歐洲企業並使本國企業從中獲益」，在這一點上，兩書可謂一脈相承。

不過，和《美國陷阱》以第一身敍事的結構相比，《隱秘戰爭》似乎減少了故事性，但卻更加概括地總結了美國人的手法，它包括一個由政府、法律界和情報部門組成的「共犯結構」，運用司法和長臂管轄（Long Arm Jurisdiction），為美國企業在全球的擴張掃除障礙。

選擇優勢產業羅織罪名勒索

目前，儘管大國均武裝到牙齒，且不時通過演習「秀肌肉」，但其實都不約而同避免真正的戰爭，取而代之的，「貿易戰」、「經濟戰」便成為選項，美國更是箇中高手，例如在全世界範圍推行《反海外腐敗法》，這大概只有美國能做到。美國發動這種不見硝煙的戰爭，是多部門「協同作戰」，參與的包括司法部門、律師集團和情報機構等，目的是瓦解任何企圖抵抗的行為。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發展中國家研究所助理研究員姚錦祥曾經撰文，指出美國的「經濟戰」包含幾個流程：

一、選擇目標一般是各國的優勢產業和戰略行業，例如法國的阿爾斯通，美國通過罰款或兼併，轉化為本國企業的競爭優勢。

二、羅織罪名。只要任何企業與美國產生了某種聯繫，比如使用美元進行交易，美國的司法部門便可對其展開調查或實施制裁。任何企業都難免存在一些問題，美國會敏銳地抓住這些問題，無限放大，最後給企業以致命打擊。

三、司法介入。美國的司法體系亦會介入對這些「問題企業」的調查，一些律師事務所亦會對企業進行內部審計，這個過程會接觸到大量公司內部資料。一部分公司保密資料會送到美國情報部門，構成進一步要挾的「黑材料」。

四、威逼利誘。一些公司願意花錢消災，美國方面也願意凍結調查；但如果拒不「合作」，罰款額度會愈來愈高，最後把公司弄破產。這些罰款會變為美國政府財政收入，而「問題企業」為了生存，也會選擇與美國企業合併。

姚錦祥指出，美國發動「經濟戰」的目標，一是為了幫助本國企業打擊競爭對手，在國外開疆闢土；二是增加美國的財政收入，光是罰款數額每年就多達數十億美元；三是維持美國在世界經濟中的霸權地位，因此瞄準的都是具有戰略性和前瞻性的核心企業、重點行業。

歐洲綏靖主義不敢正面對抗

既然美國的「經濟戰」模式損害了歐洲的利益，為什麼歐洲不反抗呢？《隱秘戰爭》一書一針見血地指出：「歐洲是分化的，它不準備行動，寧願敷衍拖延，希望暴風雨早日過去。」儘管歐洲也有對抗「長臂管轄」的法律，比如《歐盟阻斷法案》，但一來大多數歐洲國家承認1996年的這條法案「早已過時」，不能發揮保護歐盟經濟利益的作用。二來對於是否修訂法案，歐洲國家也莫衷一是，歐盟委員會擔心「構成一個過於強烈的政治訊號」，唯恐與美國正面對抗，衝突便會升級。另外，歐洲企業在一些發展中國家推行項目時所存在的「非正規」行為，一旦被美方掌握，就會成為被要挾和審查的工具，且不斷放大。對此，歐洲的反抗顯得無力，原因一是難以繞過美元計價的體系，二是美英律師事務所和經濟法體系的主導地位，讓大陸法系的歐洲無可奈何。

《隱秘戰爭》一書的重要觀點之一，就是指出美國域外法律、長臂管轄等已成為美國稱霸世界的重要工具。包括美國司法部、美國財政部海外資產控制辦公室、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紐約金融服務署在內的各個機構，充當了美國對外實施貿易制裁和經濟戰的先鋒部隊。在這個過程中，美國大力推廣其「新自由主義」的經濟規則，促進部分國家的體制變革。另外，所謂的「國際犯罪控制計劃」，又使得美國可以拘捕全球的犯罪分子，將美國的情報觸角伸向全球，實現美國的國家利益。

美英法系強勢大陸法歎奈何

《隱秘戰爭》一書提出了一個具爭議的觀點，即美歐矛盾實際上反映英美法系和大陸法系的分歧。前者注重合同，而後者注重法條，雙方在處理經濟糾紛時的方法很不一樣。而宏觀上，大陸法系普遍輕視商法，但英美法系的商法體系則十分完備，國際知名律師事務所也多是英美律師，這導致雙方在競爭時天然存在某種不平等的現象。更諷刺的是，法國企業往往要請美國律師與美國政府打官司，這其中的公正性不得不引發質疑。雖然律師具有自己的職業操守，但在美國司法與情報機關的「要挾」下，他們很難能守住底線。

這對於推展「一帶一路」倡議的中國，也值得深思。中國企業要「走出去」，自然會遇到不同的法律體系，包括大陸法系、英美法系和伊斯蘭法系。外界一般認為中國也是大陸法系中的一員，事實上中國實踐的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包括憲法統領下的憲法及憲法相關法、民法商法、行政法、經濟法、社會法、刑法、訴訟與非訴訟程序法等。因此，在「走出去」的過程中，必須研究好當地的法律，做好準備，以免陷入被動局面。

正如皮耶魯齊指出，《隱秘戰爭》一書從專業研究的視角，剖析了美國的長臂管轄機制，而這已成為美國發動經濟戰爭的新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