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1日(星期五)(下)
下午5:00正,我們在公園的東面出口碰見Laurent。他的岳父是1933年出生,今年已86歲了,名叫Martin。個子約5呎8吋左右,健康不錯,仍能獨自步行,不用拐杖,只是步伐有些緩慢。我們隨便在附近找了一個咖啡座,便聊了起來。可惜Martin英語不大行,只能說片言隻語,很多時候要Laurent翻譯,但他思路十分清晰及敏捷,只是不能用英語說出來。他似乎在智利住了多年,和Allende相熟,而且跟他合作過。當年,整個拉丁美洲充滿反美國帝國主義的情緒,其中當然以古巴為首,而古巴兩大革命家卡斯特羅以及哲古華拉(Che Guevara)更是南美洲人的偶像。
20世紀的五十、六十及七十年代,世界壁壘分兩大陣營: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在資本主義內,左傾社會主義思潮流行,大部分青年左傾。當年的共產主義陣營略約可分為五大模式:蘇聯的史太林型、中國的毛澤東反修反帝型、歐洲共產主義型、南斯拉夫「工人管理」(Worker Management)以及拉丁美洲的古巴模式。古巴及中國的模式均強調武裝鬥爭推翻資產階級,力抗帝國主義的霸權,分別在東南亞國家及拉丁美洲國家吸引到不少群眾。哲古華拉曾經訪問中國,和毛澤東詳談,一般認為他在拉丁美洲打游擊戰極可能是受到毛澤東的影響。1963年,他在玻利維亞被美國CIA所擒而被殺,至今仍為南美洲人所敬仰。特別在古巴,更被推到「上帝」的地位( 2015年,我和Anita遊古巴時,在國立博物館看見一幅疑似耶穌受難的畫作,頭上發出光芒,而面容卻是哲古華拉,由此可知他的地位已等於上帝了)。
「南斯拉夫模式」獨樹一幟
歐洲共產主義本質上是社會民主主義的一支,結合民主選舉及國有化的經濟政策。特別有意思的是「南斯拉夫模式」(Yugoslavia Model)。以前曾在社會主義陣營中獨樹一幟的南斯拉夫,今已消失。由於民族分裂的問題,在強人總統鐵托(Tito)逝世後不久,即分裂成八個不同國家,在九十年代末期,內戰頻仍,科索沃(Kosovo)問題,得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干預,才得平靜。「南斯拉夫模式」基於古典馬克思主義的論述為基礎,首先「生產關係」及「生產力」為社會發展的前提,工人階級應控制下層基礎,以令文化及政治等上層建築發展。在「生產關係」發展出「工人議會」(Worker Council)以控制工廠生產,達到其無產階級民主。
依我看,在眾多的共產主義實踐當中,「南斯拉夫模式」最為符合古典社會主義中的公有制的思想。可惜的是,這套思想及理論卻是嵌在內部的鐵托專權的統治體制中。八十年代下半葉,當戈爾巴喬夫的「重構及開放」(Perestroika and glasnost),蘇聯的改革引起東歐共產主義的震動及分裂,南斯拉夫的民族分裂也噴薄而出了。
我自己成長於六七十年代。在中學及大學階段,熟讀西方自由主義政治家的書,羅素、波普及海耶克及中國的自由主義思想家,像胡適及殷海光,自由主義思想較為鞏固。但是在時代的衝擊下,也不免思索及閱讀了馬克思的經典著作。在大學及研究院的時代,我讀了不少馬列毛的原著。馬克思的《資本論》三卷,我讀了兩大卷,列寧的《國家與革命》、毛選五卷等。其他的左翼思想家如意大利的梅蘭西(Glamsci)、法國的阿爾塞爾(Althusser)、美國的《每月評論》(Monthly Review)的史維慈及麥道夫(P. Suvegy and H. Magdoft)以及英國的《新左評論》(New Left Review)等等。此外,在閱讀毛澤東選集五卷時(第五卷是毛死後才出版的),我更作了大量的筆記以加深自己的了解。
社會主義「極權化」始於列寧
經過數十年的世局變化,自己的翻騰思考,我認為社會主義的原始思考點:對人類的不平等的撻伐,故而對一個大同社會期望,這種思想仍有價值,但是社會主義的「極權化」始於列寧,時至今日,極權共產主義社會雖然消失,但是極權形態的政權並未消失。自由主義的思想肯定人權、自由、法治及憲政主義觀念,這些觀念至今尤為重要了。
在Martin的思想中,他是崇尚「南斯拉夫模式」的,對古巴模式他未有提及,想來他一定也有一段時期是嚮往「古巴模式」的。至今他仍強調基層工人的福利,強調「團結」(Solidarity)的重要。因語言溝通的問題,他不能流利陳述他的政見,但是見到他面上興奮的表情,眼睛發光,很可能已經很久沒有談及這些數十年前曾燃亮他生命的社會主義思想了。
傾談中,Laurent的妻子Mimi帶了兩個子女來了。子女年歲不大,男孩只10歲,女兒11歲。Mimi出生於智利,很明顯地,當時Martin正住在智利。不過她曾往英國留學,所以她的英語比Laurent流利得多。他來了之後,我們談話轉入了教育。所以Anita的話題多些了。在馬德里,似乎中學教育也跟香港一樣,是按自己所住的城區來分治的。其中有私立系統的教育,不過學費多些錢。
轉眼間,我們在公園內的咖啡座已坐了差不多兩小時了。期間,Laurent叫了幾碟「小食」(Tapas),像薯條之類,叫了幾杯飲品,我則叫了Coke- Zero, Anita叫了凍咖啡,Laurent及Martin叫了啤酒。這時的太陽光仍未下山,公園仍然人來人往,我們四周的枱子,差不多四分三客滿了。他們都在聊天暢飲,西班牙人往往是八九點才吃晚餐的。天氣十分熱,相信有33℃左右,真是漫長的一天。
旅遊、思考、人生續編──重遊西班牙和法國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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