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大學政府系教授列維茨基（Steven Levitsky）和齊布拉（Daniel Ziblatt），是政治學界公認民主化研究學術成就最突出的中生代學者。他們察覺到全球民主崩壞的危機逼近，也擔憂特朗普已經將美國推向民主崩壞過程，於是他們在2018年出版《民主國家如何死亡》一書，將民主崩解的歷史案例做了完整而系統性的回顧。
他們的重要結論是：民主崩壞很少是鯨吞，大多都是蠶食。
鯨吞就是一場暴力革命或軍事政變，一夕之間就把民主政體推倒。這種案例是有，但是不多。多半情況是蠶食，是由有威權傾向或法西斯傾向的政治人物經由民主程序取得政權，然後用各種藉口一點一滴侵蝕民主體制的根基。
這種蠶食過程就像癌細胞一樣，今天這個器官被它佔據了，明天就另外一個器官，然後逐漸擴散到全身。一開始好像對你的生命威脅並不是那麼直接，但等到很多重要器官都被破壞時，生命就很脆弱了。
民主是這樣死的
最常見的過程是，執政者先侵蝕獨立機關，把獨立機關變成鞏固黨派權力的工具。先從司法機關與選務機關開始、然後稅務部門、檢察、警察與情治系統，或監查機構，都一一淪為黨派鬥爭的場域。
常任文官體制遭到破壞，行政中立與依法行政逐漸被侵蝕。執政者指派絕對效忠的心腹，出任重要部門的首長，可動用國家資源與公權力，來打擊對手與威嚇反對黨支持者，輕易通過有違憲爭議的法律，甚至公然搞選舉舞弊。
執政者也必然透過赤裸裸的多數暴力，壓制國會反對黨，限制反對勢力的合法制衡與監督權力。最後，政治黑手就會伸向新聞媒體、學術界以及其他本來應該是比較獨立自主的公民社會裏的各種群體。
以國家安全為名，行侵害民主之實
通常這些侵蝕民主根基的動作，形式上都是合法的，因為國會多數強行通過這些實質上違反民主法治原則的法律。更荒謬的是，威權傾向的政客在淘空民主根基時，往往是打着冠冕堂皇的旗號，例如維護國家安全，或甚至以深化民主改革為藉口。
看了這些案例，再對照台灣這幾年發展，會讓很多讀者不寒而慄。最近立法院通過的「國安五法」修正案與審議中的「中共代理人」條款，會讓台灣民主逼近崩壞邊緣，可以一夕回到動員戡亂時期。
原刊於《天下雜誌》，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