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灣區究竟是什麼？那些想出這個概念的人，把大灣區與美國矽谷相提並論。內地和本港的官員自豪地宣稱，大灣區將與矽谷競爭，並憧憬它將取代矽谷，成為世界首屈一指的高科技中心。但它能夠嗎？如果能夠的話，應該怎樣做？
創意可否規劃？
經過3年鋪天蓋地的宣傳，我們所知道的大灣區，是將香港、澳門和廣東省內9個城市組成一個城市群的宏偉願景，這個城市群將打造成世界級的科技創新中心。內地官員應該在今年較早時候公布規劃細節，但至今未有眉目。
行政長官林鄭月娥近日表示，相信大灣區規劃會在明年初正式出台，我們唯有等到那個時候才能確切知道，內地官員打算如何藉着把香港、澳門和九個鄰近的廣東城市連結起來，超越矽谷，但我還是忍不住持懷疑的態度。
當初，內地和香港官員首次談及大灣區的願景時，我立即問自己，創意是否有可能規劃或製造出來的？大灣區正是一個「有規劃的創意」。不過，創意若是自動自發，而不是在中央規劃和控制下產生就最好。
矽谷來去自由
矽谷不是政府指定的創意中心，它經過數十年來的不斷發展。科技明星薈萃，令它成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高科技中心。矽谷蓽路藍縷的開端，可以追溯到1909年，當時位於舊金山灣區帕洛阿爾托（Palo Alto，今天是矽谷的一部分）的聯邦電報公司，發明了一種新型無線電發射裝置，使它成為首家所謂的科技公司。然後是惠普公司（Hewlett-Packard），它於1939年在帕洛阿爾托成立。
1940年代，威廉‧蕭克利（William Shockley）在貝爾實驗室工作期間與同事發明了晶體管。後來，他離開貝爾實驗室，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蕭克利半導體實驗室（Shockley Semiconductor Labs），這是第一家將矽晶用於晶體管的公司，現在稱為電腦處理器。他的公司在加州山景城，因此他可以更親近他生病的母親，矽谷因為有公司使用矽晶而得名。
1957年，8名蕭克利員工辭職並與謝爾曼‧費爾柴爾德（Sherman Fairchild）合作，創辦仙童半導體公司，該公司為美國太空計劃製造電腦零件。這8人中多數最終離開了仙童自行創業，包括位於聖塔巴巴拉的英特爾公司。更多的仙童員工也相繼離開，並在矽谷成立了諸如AMD、Nvidia等公司。
矽谷也吸引了其他科技公司，包括施樂、雅達利、蘋果、甲骨文，以及最終成為互聯網的一個政府研究項目。在往後的幾十年裏，Google，eBay，Facebook，Twitter和特斯拉（Tsala）等公司都在矽谷艱難起步，最終成就大業。
創意科技重鎮
矽谷的歷史，就是發揮創意的歷史──從上世紀最基本的科技發明，到今天的高科技智能手機、電腦、半導體晶片和其他創新產品。全頼人員自由流動、信息獲取不受限制、自由的思想交流、擁有讓人們實現夢想的環境、公平的法律體系，以及最重要的是創造和發明的自由，無論成功或失敗，政府都沒有干預。若沒有以上的條件，矽谷是不可能成功的。
大灣區是否具備所有這些條件呢？由於邊境隔開了香港和澳門，以及這兩個特區城市與大灣區內9個城市有邊界分隔，人們自由流動是受到限制的。有人說大灣區內人員流動將更容易，但在「一國兩制」下，人員流動能有多容易呢？
大灣區應國際化
香港與內地的法律制度截然不同。大陸嚴格的互聯網審查制度，大大限制了信息和思想的自由流通。如果外國高科技公司無法登入Google，WhatsApp，Facebook和Twitter，還願意將未來押注在大灣區嗎？或者大灣區是否只適合那些不介意審查的本地公司？如果是的話，這些公司能否在世界舞台上參與競爭？
或許有人會認為，儘管內地有嚴格的互聯網審查，科技巨頭如華為、中興、騰訊的微信、阿里巴巴、百度和微博等，照樣蓬勃發展。然而我們不要忘記，內地的社交媒體平台、智能電話、搜尋引擎和線上購物網站，大多數參照蘋果、Facebook、Twitter、Google和亞馬遜的做法。最近的發展表明，華為和中興在很大程度上依靠美國的組件生存着。
我並不是說大灣區注定會失敗，即使它是一個中央計劃的概念，而不是一個自行發展的概念，仍然可能成功。不過，要取得成功必須國際化，而不是內地化。要實現國際化，必須允許外國人在平等的基礎上競爭。大灣區不能阻止外來者進入某些領域，一如現在內地所做的那樣，大灣區亦不能像內地現在那樣強制別人進行技術轉讓。
Google、雅虎和特斯拉，以及其他高科技公司是由外國人共同創立的。矽谷是移民的大熔爐，手持工作簽證的高科技人員來自世界各地，包括中國和印度。矽谷歡迎每一位懷抱夢想和點子的人，這樣的意願使它成為全球高科技的重鎮。
大灣區或許有一天能夠與矽谷平分秋色，但它目前仍有許多值得向矽谷學習的地方。
原刊於《信報》EJ Insight，本社獲作者授權翻譯刊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