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中史倡國教自相矛盾

——論特區新時代的中國歷史及本土歷史教育之五

上文談到中史亡科已逼在眉睫,但最諷刺的是,自2000年取消中史為必修科後,香港特區政府竟然同時強調愛國,官方的政策每以愛國見稱,可惜一個對自己國家的歷史也不認識的國民,很難談得上愛國二字。龔自珍在《古史鷴沉論》寫道:「欲知大道,必先為史。滅人之國,必先去其史。」令莘莘學子逐漸「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數典忘祖,取消中史為必修科實有去中國化的效果,如何有效促進愛國情意?
上文談到中史亡科已逼在眉睫,但最諷刺的是,自2000年取消中史為必修科後,香港特區政府竟然同時強調愛國,官方的政策每以愛國見稱,可惜一個對自己國家的歷史也不認識的國民,很難談得上愛國二字。
 
龔自珍在《古史鷴沉論》寫道:「欲知大道,必先為史。滅人之國,必先去其史。」令莘莘學子逐漸「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數典忘祖,取消中史為必修科實有去中國化的效果,如何有效促進愛國情意?
 

國教與中史政策自相矛盾 背後另有如意算盤? 

 
更奇怪的是,教育局事實上一方面淡化中史科,另一方面卻炮製國民教育(國教)科,並於2012年推出,結果被質疑為強推洗腦終告鎩羽。不少教育界人士指出,問題的根源不在國教,而是中史;當前急務,不在開設國教科,而是重開中史科為中學的必修科。教育局這些措施,其實暴露了中史必修科改革為選修科的去中國化作用,這與實施政治化愛國教育來灌輸愛國意識的人心回歸,兩者之間的矛盾非常明顯,不攻自破,有點不可思議又莫名其妙。
 
這正就反映情況錯綜複雜,輾轉迂迴,並非表面所見的簡單,而其背後的企圖動機值得質疑,人們應以高標準審視思考判斷。所以教育局若不解釋清楚這一點,則不論什麼理由說法,都只是狡辯而已。
 
如果借用某些陰謀論和動機論的眼光來看,特區官方南轅北轍的中史科與國教科政策,自相矛盾的立場,或可以被解讀為一種驚人的兩部曲大陰謀。這即是首先把中國歷史科虛化,由中學課程的必修科改革為選修科,甚至藉口以所謂通識教育科的部分課程內涵也包括了中國歷史元素,取而代之,這種課程改革會造成學生們對中國歷史認識的真空,是變相鼓勵中史亡科。然後經歷數年後,再踏出第二步,藉口為填補這種課程的真空而推行國民教育,以官方愛國立場建構的意識形態課程內涵來促進香港的人心回歸。但可惜2012年夏天那場轟烈規模龐大的反洗腦運動,衝擊打破這一先一後兩部曲(先廢中國歷史課程武功,然後藉口填補空白,推出取而代之的國民教育愛國課程)的大陰謀,傾覆打亂官方推行愛國教育的如意算盤。
 
這種兩部曲的陰謀論是否完全無事實根據,目前從外面來看,不易了解事實真相,很難弄得清楚明白。現在特區當局政策廣為社會詬病批評,許多香港市民難以認同,而當局的誠信受損,所以官方有關這種虛化中國歷史科,提倡國民教育的左右招數,真正原因和動機難被民間接納,更枉論給予信任。因為從表面的跡象看來,特區教育當局的政策措施的確是自毀長城。廢中國史為必修科等於去中國化,而國民教育樣本參考教材的內容偏頗,不符最起碼水準的事實要求,更是官方作法自縛,自曝其短,語塞無法自辯,公信力亦陷入進一步被破壞的尷尬。
 

課程安排仍存殖民遺毒 影響不小

 
中國歷史課程安排的另一種問題,可以反映港英殖民地時期的遺毒餘風,即是把中國史課程與世界歷史課程分割,而中國史的內涵又分為鴉片戰爭前所謂傳統中國歷史,及鴉片戰爭以來的近現代史。在老牌英式殖民地大學的香港大學裏,就是以鴉片戰爭為分界,從古代至清朝乾隆時期的中國史課程歸入中文系,用華語授課;而清朝以來的中國近代史課程則放在歷史系,以英語授課。這種分割課程的辦法是現在中國大陸、台灣和澳門所謂兩岸三地都沒有的奇特作風。
 
而現在特區教育局的中上層官員(為常任的正規公務員,不包括政治委任的局長、副局長及政治助理)大多是香港大學出身的,深受港英殖民地體制的影響,學習中國歷史的經驗的確與人不同,甚至以前該校的學生將在中文系的中國歷史課程成為中史,而在歷史系的中國近代史課程則被稱為西史,根本完全沒有本土史或者本國史的觀念和立場。這種對中國歷史課程的設計安排,是香港獨特的現象。
 
絕對沒有必要因一些小事而處處迴避學習中國歷史。(亞新社圖片)
絕對沒有必要因一些小事而處處迴避學習中國歷史。(亞新社圖片)
 

可以迴避中國近代歷史嗎?

 
正如在《澳門日報》一連發表三篇文章討論中國歷史課程文章的作者沈尙靑所言,香港特區教育當局可能認為中國近代歷史課程內涵,涉及較為近期及當代的敏感地方,例如文革或天安門風波,在大陸被仍視為極端敏感的課題,所以應該簡略化或完全迴避。但該文章作者以為這些敏感內涵課題只佔中國歷史課程範圍的2%,根本就不必因為這微小的敏感題材而廢棄或迴避其他的98%歷史課程範圍。
 
筆者更以為如果中國近代歷史可以理想地和香港的歷史合軌並流,則是可以有效將中港關係與近現代大中華區域的發展作為學生們中國知識的主要事實基礎,而這種包括近現代歷史演化的課程,絕對能有效地為年輕一代的香港人在心態上和歷史知識及現在發展趨勢的掌握,奠下堅實的基礎,可以協助他們更積極地面對甚至參與邁向2047年香港特區時代結束,中國內地與香港全面融合的後特區時代的挑戰與機會。
 
筆者的好朋友、香港教育學院社會科學系系主任盧兆興教授曾在《文匯報》發表〈怎樣使港人認識「一國」〉一文,首先探討港人對「一國兩制」之誤解,然後提出方法以幫助大部分港人認識「一國」的情況。盧教授強調:「要使港人深入了解『一國』國情及『兩制』之運作,特區中學課程實在有必要重新考慮把中國歷史列為必修科,使中學生在初中及新高中全面了解中國歷史發展。課程之範圍亦有必要作出大幅度改革,包括加入民國史、共產黨歷史及1949年後至今的中國大陸情況。課程改革之原則是強調給家長與學生對認識中國歷史之重要性,更可以利用辯論方式教學,絕無所謂『洗腦』之誤解。要使新中國歷史課程具有認受性和權威性,教育局可以邀請本地歷史學家及政治學家共同參與制定一個中立、持平和具有香港特色的國民教育。……故此,以課程改革中國歷史及通識課程將有助各學校、老師及中學同學重新地、客觀地、持平地和不偏不倚地了解中國歷史,明白『一國』之發展情況……」,這是值得確認的方向。  
 

政治陣營頻頻對準教育界 市民須密切監察及防範

 
2012年反國民教育運動,輿論沸騰,持續多時的大規模反洗腦集會(10萬人包圍特區政府總部),亦是由於市民害怕下一代會被洗腦而爆發出來的社會情緒,醞釀出一種讓人有強烈感受的危機感。執政者要從善如流,這亦是要對社會所負的責任,關鍵是政策能跟民心掛鈎。但是特區政府卻在國民教育受到重大挫敗後,透過建制政客及外圍組織的行動來還擊報復,最近接二連三針對教育界還以顏色的攻擊,絕不偶然。
 
香港的左派愛國分子又借各種手段,一方面倡議把中國歷史課程恢復為中學必修科,同時又認為現存的通識教育課程需要改革完善,尤其是該通識科的教師們,要作個人政治立場的申報,以免他們利用該科向學生灌輸某些意識,鼓勵學生積極參與反抗政府政策的社會動員。
 
教育制度出了問題,或令情况惡化,但事件總不能單以教育的問題看待,市民應由事件汲取教訓,認清楚當前香港社會面對的挑戰。在政局形勢風高浪急之際、各政治陣營頻頻動員,民眾共同感受強烈的危機感,市民往後須要密切留意和監察及防範,以確保港人珍惜和守護多年的核心價值。
 
健康的歷史教育,有助下一代建立良好的核心價值。(亞新社圖片)
健康的歷史教育,有助下一代建立良好的核心價值。(亞新社圖片)
 

結語:本土歷史文化的教育是重要命題

 
有云「百年大計,教育為本」。教育在社會經濟和民生中有突出的重要地位,關係到國家的未來發展和國民民智的提升。香港教育工作者應注意百年樹人的長遠目標,筆者要提醒的正是3、40年後的2047年,到那時香港應當跟中國內地全面融合,今天特區當局的領導人,在教育課程方面是否有這種比較長遠的眼光和寬大的胸懷,贊成本港的歷史教育詳近略遠,把中國近代史/香港史列為中學的必修科,為香港栽培可以應付過渡到2047年以後的真正人才?
 
筆者重提舊議,是希望引起高等教育界重視香港的歷史教研與課程設計,他們不但要從學術研究、知識傳授、學府自主與學術言論自由等大層面作考慮,他們同時也應該了解本土歷史文化的教育工作,是身分認同和公民教育的核心成分,不應含混朦朧,敷衍了事,或藉着國際化的大招牌而貶抑本身文化和民族國家的大立場。
 
隨時代變遷,大部分香港本地學生大概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區護照的持有者,從向香港學生推廣歷史教育,到致力推動本土文化事業,鼓勵學生關心社會、認識本國/本地歷史,有關工作值得肯定。希望關注及支持中國歷史科的人,能重新檢視特區中學的中國歷史課程,認真探索商榷問題癥結,繼續深入探討結構性改革,尋找具新意且較易獲得社會理解支持和市民認同的對策,有效拯救瀕危的香港中史敎育。筆者敦促香港政府立定決心推進課程改革,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將中國歷史重新規定成為中學課程的必修科。
 
在這裏,筆者借用老朋友、史丹福大學舊同事和香港中文大學前任校長劉遵義教授在2013年7月29日《信報》題為〈中史應重新列為必修科〉文章的末段,作為這系列文章的終結。劉教授在文章末段說:「沒有中國學生的父母會反對在學校教授中國歷史,也沒有既有自尊又熟悉香港歷史的中國人,會在今天示威遊行時高舉舊殖民地的旗幟。讓香港新一代在不認識中國和香港歷史的情況下成長,是香港教育制度的失敗。我尊重那些出於好意而以通識教育取代中國歷史的教育家,但這是嚴重的失誤。讓我們把中國歷史再次列為中小學的必修科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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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作者於2013年9月澳門理工學院聯同北京師範大學歷史學院、廣州中山大學歷史系、台灣東吳大學歷史系、香港樹仁大學歷史系舉辦「天人古今:華人社會歷史教育的使命與挑戰」國際學術研討會發表的論文,經修訂後供本社發表。
 

陳明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