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我在紐約上學,依稀記得在公共電話亭打長途電話回家,撥通電話,傾談完畢,掛線後,電話會再響,此時接線生會告訴你應該投入多少長途電話費,你就要按費用投幣。我聽後興奮莫名,那即是說我打完長途電話後,立即跳上公共汽車,就神不知鬼不覺。我心裏盤算下次要試不付錢時,應該在哪一區會好一點,但我納悶地問朋友有這麽笨的電話公司嗎?他回答:我們相信honor system。
美國人相信誠實是人應有品質
即是說美國人相信誠實是每個人應有的品質,相信人多於制度。
我聽後心裏突然涼了半截,他的話似是衝着我而來,我把這話牢牢記住,因為在此之前幾個月,我在超巿偷了東西被逮個正着,花了三倍價錢才「甩身」。
我小時候曾偷公仔書,偷聖誕禮物,甚至偷同學口袋裏的錢買早餐;頑皮被罰留堂,老師要父母簽字,我總是代媽媽簽名。信任制度於我來說是天方夜譚,世上真有這種傻制度?
我在飛巴塞隆拿的航班上看了一齣電影:TheBig Year(即觀鳥者間的一個比賽,看誰在一年內看到最多的鳥類品種,而每個觀鳥者可以選定哪一年才是自己的Big Year,那年他就要放下一切,專心觀鳥並記錄),電影中三名觀鳥發燒友不約而同以那年為Big Year,當中有富人、有鬱鬱不得志的及一名冠軍好手,而觀鳥種類多少,並沒有檢核機制,只靠參加者自律誠實,賽會假設並相信所有參加者都不會說謊。而這班不說謊的怪人竟然放棄工作一年或申請特別假期到處觀鳥,並記錄下來。
Big Year 放棄工作一年去觀鳥
在我們的社會,觀鳥被視為沒出息的事,我們朋友當中有多少個喜歡birding 的呢(觀鳥不是bird watching 而是birding)?你數一數,我一個朋友也沒有。
香港是一個不追求美感只求利潤的城市,觀鳥是人和大自然一種關係的倒置,人要把自大的身份隱沒,變作天真小夥子,靜靜地看着小鳥扭擰、高歌,欣賞牠們身上披上斑斕的彩衣,自由傲翔。觀鳥者大多浪漫,顧守持家有道,但觀鳥的缺點是沒有利潤,沒有收益。
我想起觀鳥活動的不切實際,只着重心靈,再加上連比試也如此君子,你說「是就是」的誠實制度,我們的社會肯定不認同,睇雀已夠無聊,還要比賽不「搵着數」更加不可能。
今天很多人的思維是認為誠實為另一種欺詐,貧窮是完全的恥辱為世界觀,所以我看完這齣觀鳥片後, 我知道美國為什麽是強國, 縱然她缺錢。
原刊於《明報》,獲作者授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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