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的2017年7月1日，林鄭月娥大踏步走上舞台，在親臨慶祝香港回歸20周年的習近平主席見證下，宣誓就任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儘管她只是由一個小圈子選舉的1200名委員選出，但經過前任特首梁振英撕裂的管治後，林鄭畢竟表現了一位新領導人的自信。
上任兩年 判若兩人
林鄭當時身穿粉紅色的旗袍和長長的白色外套，在台上面對習近平，向中華人共和國和《基本法》宣誓，看起來充滿自信。成為香港第一位女性特首，並沒有令她忘形，她樂在其中。沒人能夠預想到兩年後她霸道的樣子，目空一切和盛氣凌人的態度，令香港陷入最嚴重的政治危機。
四天前，即2019年7月1日，林鄭站在同一個舞台上，慶祝香港回歸22周年。她看起來不像從前的自己，容光煥發的外表、自信和傲慢全都不見了。她穿着柔軟的黑色連衣裙和白色外套，看起來很憔悴、迷惘，像打了敗仗，活力好像已經從她身上消失了。
政治就可以將人變成這樣，它毫無慈悲心；你愈強大，就愈難被打倒。作為行政長官，她以專橫獨斷的方式管治，高級官員和和政府顧問被她牽着鼻子走。她在講話中屢屢提及不同意見人士，尤其是現在暫緩修訂《逃犯條例》，更是如此。她罵那些不同意修例的「自己人」，一位高級官員告訴我，林鄭不是一個容易接受不同意見的特首。
道歉衝擊 同日上演
原本應該是慶祝香港回歸中國22周年的大日子，卻成為超現實的一天。如果要繪畫一幅圖，那就必須將一天內發生的不尋常事件超現實地並列一起：早上我們看到一位憔悴的林鄭女士在會展中心的儀式中，信誓旦旦地承諾汲取教訓，施政更開放包容，而貴賓則無奈地看着大屏幕上直播的升旗儀式，以避開外面的抗議活動。
當天下午，我們看到示威者闖入、佔領和破壞立法會。我們看到防暴警察發射胡椒噴霧和催淚彈。我們看到50萬香港人走上街頭，和平地要求政府撤回而不是僅僅暫緩修訂《逃犯條例》。
只有在香港，才能在一天內形成如此截然不同的景象。我們是14億人口的中國之中，一個擁有740萬人口的小城市。然而，香港人有勇氣面對世界上最強大的專制國家。四天前憤怒的年輕示威者佔領立法會時發生的事情，對習近平和祖國來說，是極大的羞辱。
看着示威者闖入立法會，塗污香港特別行政區的區徽，展示殖民地時代的港英旗幟，踐踏了前任和現任親北京立法會主席的肖像，並在牆壁上噴上侮辱中國和警方的字句時，全世界都感到目瞪口呆。
這怎麼可能發生在一個屬於極權主義中國一部分的城市？這些年輕人竟然有這樣的勇氣，監獄、橡膠子彈、催淚氣體和共產黨的威力嚇不到他們嗎？為什麼他們賭上自身的安全和前途都要違反法律？他們是外來勢力資助的傀儡，旨在利用香港來破壞中國的穩定嗎？抑或因為政府長期忽視他們的不滿才鋌而走險？
之前我已說過，不妨再說一遍，那些指摘外國勢力例如中央情報局的人，必須拿出證據來。早在2014年的雨傘運動，他們已提出這樣的指摘，但由於沒有證據，我們唯有忽略這種從嚴峻的現實中轉移視線的指摘。
前路茫茫 青年失望
嚴峻的現實是，年輕人已經失去了希望。香港人普遍認為北京加強對香港的控制，令他們窒息。如今許多人認為香港在一國兩制下的政府結構，不再符合人們的政治願望。
最嚴峻的現實是，即使回歸了22年，許多人，特別是年輕人，選擇視自己為香港人，而不是中國人。他們覺得內地的文化、習慣和民眾等，與香港的生活方式大異其趣。對此，北京的責任比香港人大，因為北京希望香港人了解祖國、熱愛祖國，但卻沒有花多點工夫了解香港人。
舊的不去 新的不來
四天前慶祝回歸22周年的講話中，林鄭月娥表示，對於她提出修訂《逃犯條例》，市民的怒火給她上了一課。她承諾聽取所求意見，懇求一個新的開始。然而，說話很容易，不掃除舊的，新的開始不會到來。首先應該說再見的，是律政司司長鄭若驊，她的傲慢跟林鄭不遑多讓。作為特區政府最高的法律官員，她應該警告林鄭有關修訂《逃犯條例》的陷阱。
行政會議召集人陳智思隨風擺柳，先是支持修訂《逃犯條例》，200萬人上街之後，他又表示對修例有保留。林鄭不需要這種兩面三刀的人。行政長官的領導班子中必須有誠實的人，而她必須學會聆聽。
更為重要的是，林鄭必須告訴中聯辦，不要再插手本地事務。香港和澳門中聯辦不應說「依法追究暴力犯罪者的刑事責任」，應由我們的律政司作出公平決定，我們是一座法治的城市，不是人治的城市。
一個新的開始，必須包括保留香港獲得承諾的自治，不再DQ北京不喜歡的選舉候選人資格，不再驅逐外國記者，亦不再禁止邊緣政黨運作。
上周一的立法會衝擊事件，是香港從未發生過的政治事件，如果林鄭真的希望有一個新開始，她應該立即用言語和行動來證明，她要明白，衝擊立法會揭開了香港「終局之戰」的序幕，如果她想「好頭好尾」，便必須正確地處理。
原刊於《信報》EJ Insight，本社獲作者授權翻譯刊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