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倒可以向大英帝國學習到更多的經驗,而非美國。
互聯網或許使得他們陷入「黑暗」,而對普通人來說,互聯網則有可能通向「光明」。
毫不誇張地說,今天的世界處於一個「不確定性」(或者通俗地說是「亂世」)狀態。地緣政治面臨急劇的變動。英國脫歐、南中國海、朝鮮半島、中東和敘利亞、印度和巴基斯坦、中國與美國、美國與俄羅斯、中國與俄羅斯等所有重要的方面都在發生變化。所有的變化是地緣政治變化的產物,也反過來重塑新的地緣政治格局。世界經濟也是如此。 西方引導的全球化開始出現逆轉,儘管這並不在任何意義上意味着全球化的終結,但也表明西方和美國在領導全球化方面,已顯得力不從心,世界經濟的發展需要新的領頭羊。對崛起中的中國來說,所有這些變化應當被視為正面和積極;如果中國能夠抓住機遇,便是崛起的好機會,在「不確定性」中崛起,重塑區域甚至是國際秩序。 意大利古典政治哲學家馬基雅維利(Machiavelli)在論述政治人物的政治作為時,專門討論了「運氣」或「命運」的作用。其實,在國際舞臺上,一個國家的作為也是如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不確定性」可以解讀為中國崛起的「運氣」或「命運」。因此,人們首先不應當悲觀地把「不確定性」視為負面。 所謂的「不確定性」只是一個客觀的局面,是時勢變化所致。任何國家都要根據時勢的變化,來調整自己的國際角色。不管怎麼說,中國崛起也是當今世界「不確定性」的一個重要根源。 中國是否可以抓住自己崛起的「運氣」和「命運」呢?這些年來,中國的確在努力這樣做。在南中國海問題上,因為涉及中國所明確規定的「核心利益」問題,中國冒了很大的風險,有所進步。今天南中國海局勢基本穩定,而且中國掌握了主動權。在國際經濟上,中國也在努力繼續推動自由貿易,通過「一帶一路」等方式方法扮演世界經濟發展的領頭羊角色。 但是,人們不難觀察到,中國也在竭盡全力、非常算計和理性地「規避」風險。然而,規避短期風險反而招致長期的更大風險。這尤其表現在處理朝鮮半島問題上。中國努力不少,但直到今天,韓朝沒有一方會考慮中國的利益,各自完全根據自己的需要,來做損害中國國家利益的事情。 儘管外界認為中國對朝鮮半島有影響力,但實際上沒有一個受中國影響;不僅如此,中國反而變成了韓朝的「人質」。面對這些較小國家,中國除了民族主義或民粹主義式的抗議,似乎什麼辦法也沒有。對朝鮮半島缺少影響,並不是說中國缺少能力,而是中國選擇不去使用可以產生影響的能力。 在國際經濟方面也有類似的情形。中國一方面加入國際經濟秩序,也有能力去引導國際經濟發展,但同時對現存國際經濟體制(明確地說是自由主義的國際經濟體系)抱着深刻的懷疑態度,總覺得這個體系是一個「陰謀」或「陷阱」。很多人因此認為,中國在國際體系裏面是個「半心半意」的角色。 中國在放棄促成崛起的機會 中國的作為和俄羅斯的作為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前蘇聯解體之後,俄羅斯一蹶不振,直到總統普京執政之後,俄羅斯才穩定了政局。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俄羅斯都已失去往日的輝煌。儘管俄羅斯到今天為止仍是軍事強國,但主要還是前蘇聯的功勞。經濟力量遠不如以前,經濟結構單一,看不到明確的前途。政治上主要是圍繞着普京一人的政治,儘管目前強勢,但未來仍然很不確定。 不過,俄羅斯不愧為一個戰鬥的民族,明明沒有能力做大國了,但不僅在苦苦支撐着其所認為的大國地位,而且時刻尋找機會復興俄羅斯的輝煌。如果得到機會,俄羅斯一個也不會放棄。在這一點上,俄羅斯人還是很驕傲的,認為當今世上能夠和美國爭取平等地位的仍然只有俄羅斯。中國則不一樣,明明出現了很多能夠促成其崛起的機會,但在一個接一個地放棄機會,不管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這個現象使得人們擔心,今天中國的崛起是否會陷入「明朝陷阱」,即在沒有真正崛起之前開始衰落。這裏指的是明朝失去了中國成為海洋國家的機遇。明朝是世界海洋時代的開始,當時,中國政府和民間海洋力量皆為世界第一。如果鄭和「下西洋」代表政府力量,東南沿海一帶「猖獗」的「倭寇」海洋活動,則反映了民間力量。 不過,正如人們日後所看到的,僅僅因為朝廷的意識形態和一些既得利益的阻礙,中國在此後數百年時間裏把自己「封鎖」起來,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陸地國家,最終成為西方海洋國家的「階下囚」。 今天的中國會否再次像明朝那樣,主動放棄真正崛起的機遇呢?提出這個問題是有意義的,因為中國面臨着諸多促成自己放棄機遇的因素。至少可以從以下四個方面來討論。 第一,中國已經沒有大國的記憶。中國從秦朝統一國家,到漢唐不僅在地域上大擴張,而且建立起當時最強大的政治體制,所建立的國家制度被西方稱為「開放的帝國」。之後的王朝(主要是蒙古人和滿族人所建立的王朝)儘管在疆域方面有擴張,但在制度建設方面沒有什麼創新。 明清之後,中國王朝變得愈來愈封閉,最終被近代西方所產生和發展起來的主權國家打敗。近代以來,中國人受苦受難,到今天為止,中國人有太多的弱國記憶、苦難記憶和受害者記憶。從這個角度來看,不難理解今天的中國人祈禱國際和平與國際公正。不過,一些人(尤其是精英階層)的「受害者」心態過於強烈,缺少自信,不僅認識不到機遇,有了機遇也抓不住。沒有人會懷疑中國人對和平與正義的訴求,但國際和平與國際正義等諸多價值絕對不會從天上掉下來,而是要鬥爭出來的。 第二,今天的中國有太多的意識形態束縛。對敘利亞、朝鮮、美國、俄國等的看法都深受意識形態影響。「意識形態化」表明人們已經不能實事求是地去看一個問題或事物,而只能從一個特定的意識形態角度去看它們,結果看到的不是事實的真相,而只是基於「偏見」之上的幻影。 這裏僅以美國為例。在很多中國人的眼中,美國已經成為一種「意識形態」,即「敵人」。很多人不滿於美國把中國視為「敵人」,但忘記了自己也把美國視為「敵人」。一旦把美國視為「敵人」,自然就不能對美國作科學理性的分析。 結果,美國做什麼,中國就要反對什麼;美國不做什麼,中國就要做什麼。這使得中國在國際社會上失去太多的東西,包括道德。一些事情,美國從道義出發,佔據了道德制高點,結果中國反對,自然得不到很多國家的支持。實際上,作為大國,美國和中國擁有很多一樣或類似的道德價值觀和國際責任。 兩國國家利益不同,分歧不可避免,但這些分歧不能簡單地用意識形態來看待。對美國的態度,中國本該支持的就支持,該反對的就反對,但因為美國被視為一種意識形態,結果既看不到一個真實的美國,也看不到自己在處理和美國關係中的真實利益,處處陷於被動。 中國領導人應有實事求是精神 第三,錯誤理解毛澤東。毛澤東時代中國是弱國,針對美國和西方列強的圍堵和遏止,中國發展出強大的民族主義。(實際上,這種民族主義至少自孫中山先生開始就已經在塑造)。不過,毛澤東更是一個現實主義者。毛澤東發展出「三個世界」理論,為很多國家所接受。這主要是因為「三個世界」的理論不是建立在意識形態上,而是建立在實事求是的原則上。例如毛澤東把美國和蘇聯這兩個擁有對立意識形態的國家列為「第一世界」,而把很多西方國家列為「第二世界」。 這種實事求是的分類,使得毛澤東正確和精確地看到西方國家之間的矛盾,從而為中國外交找到巨大的空間。在和美國打交道上,毛澤東的現實主義表現得更是充分。在意識形態上,毛澤東痛恨「右派」,但在和美國打交道時,他明確表示喜歡美國的「右派」,因為「右派」比較接近實際,講利益。 他不喜歡和美國「左派」打交道,因為「左派」講意識形態,講價值觀。在代表美國的「右派」(即共和黨)總統尼遜執政期間,中國和美國順利恢復邦交,這和毛澤東的實事求是精神分不開。客觀上說,毛澤東是有意識形態的,但這種意識形態並沒有妨礙他的實事求是精神。 第四,錯誤理解鄧小平。和毛澤東一樣,鄧小平也是現實主義者。在外交上,他提倡「韜光養晦,有所作為」。人們只關切「韜光養晦」,忘記了「有所作為」。正是「有所作為」,鄧小平時代的中國抓住了所有機遇,既避免國家危機,也實現高速發展。1980年代開始的改革開放、1990年代初的「南巡」和後期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等,背後都是鄧小平實事求是的精神。 在對美國的態度上,鄧小平永遠旗幟鮮明,尤其表現在其對美國在中國內部事務的干預方面所表現出來的憤怒;另一方面,鄧小平也把美國看成中國學習的對象。在內部發展上,他更是把人們高度意識形態化的「市場經濟」,視為一種發展的工具,一種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都可以使用的工具。沒有鄧小平的實事求是精神,很難想像中國能在1970年代後期走出文革困境、在1980年代末走出內外部因素所造成的政治困境,以及1990年代的與世界接軌。 「韜光養晦」和「永不稱霸」應當是永恆的原則,但這並不是說中國不要作為,不要鬥爭,更不是用各種方式來論證變相的「不作為」。現在有一些人把「韜光養晦」解讀成「不用作為」,這是完全的錯誤,這僅僅是對自己不作為的低劣辯護。 在國際關係上,經驗告訴人們,如果一個國家抗拒自己的「命運」,最終會受到「命運」的懲罰。正如內部改革的前提是思想解放一樣,外部崛起也要思想解放。只有思想解放才會把自己從眼前的利益格局中解放出來,才會在更高的格局中找到自己的新利益。 大國的「命運」在招呼中國,但如果繼續受制於意識形態、受制於眼前的局部利益,將很難看到已經降臨的「命運」,也很難實現真正的崛起。
雄安新區的建設可以說是「千年大計、國家大事」。
如果有足夠的信心和理性,中國所具有的能力,足以保護中國自身在南中國海的利益,而且也能維持這個區域的穩定。
每一個國家都需要根據時代的變化來探索新的政商關係,沒有一勞永逸的制度,制度變革甚至重建是唯一的選擇。中國亦然。
任何一個領導人或領導層的歷史遺產,就是他們所塑造的制度。沒有制度建設,就沒有持久的遺產。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城市化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在30多年的時間裏,城市化率從改革開放初期的38%達到現在的56%左右。如果以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國家城市化的70%水平來計算,中國離高度城市化水平也只有14個百分點了。 也就是說,中國用了30年左右的時間,走完了西方100多年的歷程。但是,從總體上看,中國的城市化既強勁又脆弱,城市擴張很快,但質量低下,不僅過程充滿了風險,城市現狀也充滿着巨大的不確定性。 也正因為這樣,這些年來,愈來愈多人對國家的城市化現狀產生了諸多憂慮和焦慮。中共十八大前後,城市化曾經被界定為中國經濟可持續發展的其中一大來源,有關部門曾就城市化提出了諸多政策建議。無論是政府還是民間,人們對城市化本身和城市化對經濟發展的拉動作用抱有巨大的期望。不過,城市化已經逐漸在政府的議程中消失了,城市化的動力似乎已經不再。為什麼? 中國城市化的動力為何不再 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需要看看原來城市化的思路和城市化方式產生了什麼樣的結果,簡單地說,今天的政策調整是對原來政策的一種反應。如果原來的政策不能為繼了,那麼就要進行政策調整。至少可以從如下幾個方面來檢驗原來的城市化所產生的問題。 第一、主導原來城市化的主要是GDP主義,即單純的經濟增長。投資、貿易和消費長期以來是中國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城市化不僅創造了巨大的投資空間,而且也帶動了其他消費和貿易兩個領域。在GDP主義的指導下,在各級官員那裏,城市化就變成了簡單的蓋房子和造城市。城市化的動力和地方政府的財政收入來源有關,因為房地產是地方政府主要的收入來源。因此,各級官員大力推動城市化,很快導致了產能過剩,甚至在不少地方出現了「鬼城」現象。房地產領域的產能過剩到今天為止仍然是最嚴重的。 第二、城市化過程中的安全等因素經常被忽視,導致城市愈做愈大,也愈來愈不安全,不斷暴露出城市的無比脆弱性來,包括天津的大爆炸、深圳的山體滑坡、雨季洪水泛濫、危樓等等,更不用說是導致民怨沸騰的霧霾現象了。 第三、戶口制度改革沒有跟上,造成了城市的鄉村化。在今天的56%的城市人口中,持有城市戶口的人口只有40%左右,表明還有10多個百分點的城市人口是農民工或者農民。盡管他們長期在城市工作和生活,其二代也已經成長起來,但他們還沒有被整合進城市。幾乎在所有的大城市中都存在着「城中村」和城市農民的現象。 所謂的「城中村」就是城市在快速過度擴張過程中,把原來的農村「包圍」在城市之中了,而之後又沒有解決所產生的現象。盡管經過多年的努力,「城中村」的狀況有所改善,但本質上「城中村」還是保留着農村生活方式,在就業、生活、安全等等方面存在着巨大的隱患。 第四、城市規劃往往變成市長規劃。一般來說,中國的城市都有城市規劃。但現實中,中國的城市是最缺少城市規劃的,或者城市化根本很難根據城市規劃來進行,往往處於一種無政府狀態。這主要是因為中國城市的官僚性質,城市規劃演變成市長規劃。「一個市長、一個規劃」的情況到處存在,並且上下任市長之間沒有任何連續性,往往是下一個市長要不修正上一個市長的規劃,或者完全擱置而重來。更為嚴重的是,每一任市長的首要考量往往是GDP增長,而非城市規劃意義上的城市化。 所以,城市的一些基礎設施建了拆,拆了建,結果所謂的GDP上去了,城市搞得愈來愈糟糕。更為嚴重的是,在一些城市,拆和建的過程中包含了巨大的工程腐敗,因為很多市長必須通過搞市政工程才能找到腐敗的機會。 第五,城市的行政化和官僚化導致專業人才的缺失。在世界範圍內,只有中國的城市是有行政級別的,中國有首都、直轄市、省級(會)城市、半省級城市、地區級城市、縣級城市、鄉鎮等等。而且,在一個城市內部又分成多級政府行政級別,基本上都是三級政府、四級管理。 新加坡500多萬人口,但只有一級政府,即使算上市鎮理事會,充其量一級半政府;但人口不到200萬甚至更少的中國城市則是三級政府、四級管理。而且,城市內部幾乎大部分組織包括學校、醫院、國有企業等都有行政級別。這種高度官僚化的城市制度,導致城市專業主義的低度化,因為專業主義和官僚主義經常處於直接的對立狀態。 一個城市的文明有待於專業主義的充分發揮,但中國的專業主義(例如城市規劃)必須屈服於官僚主義(市長規劃)。中國的城市即使硬件建設不錯了,但軟件(城市管理)遠遠跟不上,最主要原因就是專業主義沒有多少生存空間。 除這些問題之外,還有幾個重要的現象或者不言自明的政策議程一直不僅被忽視,仍在流行,主導着今天中國的城市化。這些現象不僅在阻礙城市化向深度發展,而且甚至在促成城市化走上錯誤的方向。 還沒有停止的大城市化現象 在種種現象中,最主要的就是大城市化。大城市化又包括兩種趨向,一是單個城市的趨大化,二是大城市群的建設。城市趨大化已經造成了中國的超大城市,即一線城市,北京、上海、廣州和深圳等人口已經超過了2000萬,並且還沒有停止的跡像,仍在繼續增大。如果不做城市體制改革,這些超大城市還會繼續增大,直至最後大危機的爆發。 如果超大城市是失去控制能力造成的,那麼特大城市群建設則是有關部門主動規劃的,已經規劃包括京津冀、長三角、珠三角等十大城市群,並把十大城市群視為是中國城市化的主體形態。我們把這兩方面合稱為「大城市化」。 大城市化帶來怎樣的結果呢?首先要考量的是其所能帶來的正面積極的結果,因為這是城市化規劃部門的理性之所在。這裏最主要的是大城市化所能帶來的經濟發展和GDP增長。從經濟學意義上,城市化可以帶來GDP和經濟效益,這很容易理解。GDP就是經濟活動交易,交易愈多,GDP就愈高。因此,城市的GDP必然遠遠高於農村,因為農村家庭基本上是一個自足的單元,但城市居民必須通過經濟交易才能進行正常生活。 城市愈大,交易量就愈多,GDP就愈高。同時,無論是單個城市還是城市群的建設,從工程學意義上來說,也變得可以。無論是城市內部的交通還是城市之間的互聯互通(城市群)技術上不難解決。這一過程也創造經濟活動。 問題在於,這種城市化考量僅僅只是經濟學和工程學的考量,而較少甚至完全忽視了社會、政治和環保等方面的考量。在缺少對社會、政治和環保等因素的考量下進行的大城市化,最終必然會導致巨大的災難。這種災難性現在沒有人可以計算出來,也沒有人可以預測,但最終還是會出現。 第一,優質資源高度集中在大城市,拖累了國家區域經濟的均衡和可持續發展。即使在改革開放之前,優質資源也是集中在這些大城市的。多年來,人們希望通過擴大內需來實現可持續的經濟發展,但在優質資源集中在幾個大城市的情況下,內需社會很難再全國範圍內建立起來。如同社會群體,中國的城市也呈現出強者愈強、富者愈富、弱者愈弱、窮者愈窮的局面。這個局面不改變,國家的發展必然是畸形的。 第二,如果城市結構因素不變,其他方面的社會變革和改革會變得很困難,甚至不可能。今天,中國在醫療、教育、公共住房等方面的改革都遇到了瓶頸,因為改革都過於側重這些領域的微觀面,而忽視了城市結構問題。例如,如果只有北京擁有中國最好的醫院和學校(從幼兒園到大學),全國各地的人群還是會蜂擁而至,不管怎麼樣的政策都難於阻擋人群流入北京,也難以把已經進入城市的人口驅離。只有把優質資源分散化之後,這種情況才能得到徹底的改變。 第三,大城市化產生巨大的負面社會政治效應。一些大城市愈來愈富裕,而愈來愈多的城市則出現貧窮化的趨勢。在很大程度上說,現在已經儼然形成了「農村包圍城市、小城鎮包圍大城市」之勢。如果中小城市繼續被忽視,那麼它們必然成為中國民粹主義的基地。西方現在所盛行的民粹主義並非來自大城市,而是來自中小城市,尤其是城鎮,因為中小城市和城鎮一直被忽視。 再者,城市愈大,執政黨、政府和社會、人民的不信任感就愈深層。社會對政府的信任來自政府所能提供的公共服務。提供公共服務需要城市規模,城市過小,公共服務就很難提供。但是如果城市過大,政府更難提供有效的公共服務。這些年來,中國很多城市出現反PX和建立垃圾處理工廠的社會運動。實際上,中國大多城市被垃圾所包圍,並且已經到了很危險的程度,建設垃圾處理工廠是當務之急。但因為社會不信任政府,政府很難作為。這樣下去,城市肯定會發生生態危機的。 第四,更為嚴峻的是,就國際政治來說,城市過大往往對國家造成不安全。對國際環境的變化,人們必須具有現實主義的思考。盡管今天和平是大趨勢,但很難排除戰爭的可能性。現代戰爭對城市的摧毀能力愈來愈強。毛澤東時代搞「三線計劃」就是為了戰備。當時政府把工業能力分散到地方,尤其是內地。毛澤東想把中國的各個地方建設成能夠「自給自足」的單元,以防戰爭的爆發。現在的形勢不同了,但並不是說城市化不需要考慮戰爭狀態了。 很簡單,美國如果華盛頓特區、紐約和洛杉磯等城市被轟炸掉,美國的整個體系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但如果北京、上海、廣州和深圳這些一線城市被炸掉,那麼整個國家就要完蛋。同樣,日本的東京一完蛋,整個國家就完蛋;韓國的首爾一完蛋,整個國家就完蛋。這是資源高度集中的劣勢與缺陷。在變幻莫測的國際環境中,中國的城市化必須考慮到國家安全問題,否則就會鑄成大錯。
站在今天的互聯網時代,人們容易察覺社交媒體如何利用傳統政黨的劣勢而顛覆之。
世界對中國的關注源於對中國的過去、現狀和未來的分析與認知。經過近40年的改革開放,中國今天已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最大的貿易國。
習近平在討論黨政官員對黨忠誠時,強調他們必須做到三個「必須」,即「必須體現在對黨的信仰的忠誠上,必須體現在對黨的組織的忠誠上,必須體現在對黨的理論和路線方針政策的忠誠上」。
今天的首腦危機,和西方的民主政治密切相關,可說是今天西方民主政治的直接產物。
封面圖片:美國富商特朗普成功當選總統,使得整個建制驚訝不已(亞新社) 2016年西方政治的一個主要特徵就是極右化。英國舉行脫歐公投,儘管兩大政黨(保守黨和工黨)的精英都希望英國留在歐盟,但老百姓投了反對票。美國富商特朗普成功當選總統,使得整個建制驚訝不已。意大利憲政改革公投失敗,大大鞏固了右派「五星黨」的力量,即使「五星黨」不能贏得全國選舉,也具有了足夠的力量來制約左派勢力。 極右化的趨勢在2017年會變得更加明顯。首先是法國的選舉。無論是內部因素諸如經濟不振、恐怖主義、社會分化,還是外部因素,法國極右派國民陣線力量繼續壯大。政治左派已經出局,即使中間派也不得不向右派靠攏。德國今天被視為是西方自由民主的最堅強堡壘了,但總理默克爾也在積極調整其政治路線,為了保持政治優勢不得不向右派妥協,例如大幅度調整早先堅持的難民政策。 如果法國國民陣線贏得勝利,就很可能步英國後塵,舉行脫歐公投。歐盟承受得了英國的離去,但絕對承受不了法國或者意大利的離去。一旦法國離去,歐盟便會解體。歐盟是二戰以後歐洲進步左派的最大的政治項目;歐盟一旦解體,必將造成歐洲和世界的大變局。 極右化意味着什麽?今天西方政治向右轉有其歷史和現實的根源。西方左派一直代表進步力量和變革力量,而右派則被視為是保守力量的主體。一戰、二戰可以說是進步力量打敗了右派力量。二戰以來,左右派政治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左派的變化非常顯著,其立場幾乎和右派沒有什麽大的區別了。例如英國的工黨,在很長時間裏走「第三條道路」。 同時,很多右派政黨也往中間靠,能夠容納勞工階層的利益。左右派在政治意識形態和實際政策上的趨同現象,主要是因為二戰之後西方中產階層的龐大。無論哪一個政黨執政,都要照顧其利益。在中產階層龐大的情況下,左右政黨不至於走向極端。 但在上世紀80年代以來的全球化狀態下,無論是左右派政黨,都成為了「資本黨」,都屈從資本的利益,結果經濟發展了,但政黨嚴重脫離了社會現實。全球化帶來了歷史上前所未有的財富,但也導致了前所未有的收入差異和社會的高度分化。左右派政黨也都變成了既得利益,忙於分享全球化所帶來的財富,而遺忘了社會底層、小城鎮和農村。不僅社會底層尤其是少數族群的利益被忽視,西方社會主體的白人的利益也被忽視。這便是今天右派民粹主義崛起的社會根源。 極右派政治在歐洲歷史上多次出現過,最典型的便是德國納粹主義和意大利法西斯主義,美國在冷戰期間也有麥卡錫主義。所有極右政治有一個重要的特徵,那就是對內控制反對力量和批評者,對外侵略、貿易保護主義,甚至帝國主義。二戰期間亞洲的日本也有同樣的歷史。 儘管時代變化了,但人們沒有任何理由忽視今天的極右政治所能帶來的衝擊。從特朗普開始競選美國總統,到現在所釋放出來的信息看,方方面面都具有深刻的不確定性。美國人指責中國等國家的政治缺少確定性,而把美國政治視為是確定性和穩定的典範。今天的美國人對特朗普感到恐懼,一種從來沒有過的不確定感。 對美國和世界的災難 就內部來說,或許人們並不否認特朗普要復興美國的良好願望,但沒有多少人相信他能夠做得到。西方和美國現在所面臨的問題,是技術結構變化和全球化結合的產物。技術進步所產生的人工智能和機器人減少着就業;全球化又促動着資本和技術超越主權國家,在全球範圍內流動。特朗普的右派政治如何改變這種技術結構呢?又如何控制資本而逆轉資本主導的全球化呢?更令人擔憂的是,特朗普所「說」的則是違背美國人一直所持有的價值觀,例如保護少數族群、社會底層的權利,自由貿易等等。 特朗普的內閣是由億萬富翁、將軍和激進政客所組成。如果特朗普所言都是兒戲,不會成為現實,情況還不至於那麽糟糕;但如果不是,並且其有能力把其所言轉變成為現實,那不僅對美國來說是災難,因為它會破壞甚至摧毀美國的諸多核心利益,對世界來說也會是災難,因為它會導致地緣政治秩序的大變動。 特朗普的做法,無論是內部發展還是外交,都會對中國產生巨大的影響。比如說,如果特朗普推動貿易保護主義,或者對中國產品徵收高關稅,或者通過稅收或貨幣政策的調整來吸引資本回流美國,必將對中國經濟產生前所未有的衝擊。又比如說,如果特朗普要改變美國政府已經恪守了數十年的「一個中國」政策,或者在南中國海方面再製造新的事端,中國的國際環境就會變得更加嚴峻。 中國會如何應對呢?鄧小平生前應對國際風雲變化的話在今天仍然適用,即「冷靜觀察、穩住陣腳、沈着應對、韜光養晦、有所作為」。在內部,理想地說,中國要既不能左、也不能右,繼續沿着中共十八大以來所確定的改革路線往前走;在外部,中國既不要恐懼於特朗普的各種「勒索」或者「恐嚇」,更不要錯失因為特朗普犯「顛覆性錯誤」而為中國所提供的機會。 對中國領導層來說,內部建設仍然是重中之重。美國和西方出現了極右政治,是因為社會出現了嚴重問題和危機。德國的希特拉和意大利的墨索里尼也是通過民主方法產生的,因為社會面臨巨大的危機,人民感到無望了,希望出現一位「救星」。現在西方美國的情況也差不多。 中國的民粹主義力量實際上也不小,它們通過各種方式不斷表達出來,例如「仇官仇富」的心態、對外的極端民族主義、各種極端思潮的湧現、網絡事件頻發等等。一些地方的黨政官員也開始樂意訴諸於民粹主義,用意識形態治國和管理社會。不過,中國的領導層也意識到,各種形式的民粹主義的實際效用是非常有限的。中國的問題仍然必須通過發展得到解決。只要在發展,所有問題都是發展中的問題;發展一停頓,問題便會永恆化。今天中國的經濟仍在下行,一旦爆發經濟危機,其他方面的危機也會爆發出來,或者經濟危機會演變成其他方面的危機。 因此,今年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代表大會可能是一個契機,把黨的工作重點從「救黨」轉向「救經濟」。反腐敗仍然會推進下去,但需要從運動式轉向法制和法治式,並且更需要糾正一些地方在反腐敗過程中的不當擴大化現象。一些地方,幹部之間發生文革式的互相揭發。一些地方幹部在反腐敗過程中,公報私仇,牽連一批企業家,並以超越法律的方式對待企業家。這對地方經濟發展產生了極其負面的影響。 六中全會通過的《關於新形勢下黨內政治生活的若干準則》和《中國共產黨黨內監督條例》,已經往制度化反腐和治黨這個方向走了實質性的一步。監察委員會的成立,更可以整合原先過於分散的反腐敗機構而發揮更有效的作用。 發展需要適當分權 發展需要適當的分權。十八大之後的集權非常必要,因為頂層設計、反腐敗、克服既得利益等都需要權力。鑒於今天世界範圍內所出現的領袖危機,中國再次確立了「核心」概念,是一個強有力的領導集體所需,是體制有效運作所需,也是政治責任制所需。沒有政治責任制,任何體制的運作都會出現大問題。現在核心已經確立,就可以理性地去處理核心和黨內民主、核心和黨內集體領導之間的關係。沒有人會否認,從毛澤東到今天,執政黨的事業是一代代領導層集體努力的結果。 政策落實需要動員地方政府、國有企業、民營企業和外資這四種主要經濟力量,它們是改革開放以來推動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主力,今天仍然如此。沒有它們的積極性,經濟很難得以好轉。盡管一些幹部、企業家也犯過錯誤,但應當創造制度和法律條件容許他們放下包袱,輕裝上陣,再為國家的進步做出貢獻。 在這方面,各級領導尤其要保持清醒的頭腦。現在,反建制的民粹主義泛濫,無論媒體或各社會群體都有強烈的印象,即黨政官員沒有一個是清廉的,企業家沒有一個是不腐敗的。政府的政策也往往被民粹主義所綁架、所引導。一些人的確很腐敗,但很多腐敗現象都是歷史過程中制度不健全的產物。所需要建設的是制度,而非簡單地懲罰腐敗者。如果制度繼續不健全,腐敗仍然會前赴後繼。數千年的歷史已經說明了這一點。 在外交政策上,中國會不惜一切維護核心利益,尤其是主權利益,包括台灣、南中國海、東海等。台灣尤其重要,因為這表明中國仍然處於分裂狀態。因此,一旦台灣當局誤判形勢,犯「顛覆性錯誤」,例如搞「台獨」,中國也不會放棄追求國家統一的機會。很多年裏,「一個中國」是最低限度的共識,一旦台灣當局放棄了這個「共識」,兩岸現狀就很難維持。 不管是台灣當局還是美國,一旦打破兩岸現狀,中國就有可能出台新的台灣政策,加大「胡蘿蔔」和「大棒」兩個方面的力度。對國家的統一,人們愈來愈不抱幻想了。在南中國海方面,中國已經佔據主導地位,中國可以牽制美國,消耗美國力量。中國沒有任何計劃把美國驅離亞洲,而只是要求美國在亞洲扮演積極角色,而非麻煩製造者。 在國際舞台上,中國會繼續反對貿易保護主義,積極推進新一波全球化。美國、歐盟、日本等不承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並不具有實質性意義。中國不會低估自身市場的力量,因為話語權往往來自市場實力。西方話語佔據主導地位,是因為西方市場的力量。中國本身會繼續通過有效使用市場的力量來塑造話語權。而且,西方的保護主義壓力也並非全是負面的。 2008年以來,中國努力拓展內需市場和發展中國家市場,這兩方面都取得了實質性的進步。面臨西方貿易保護主義,中國有能力推動新一波的全球化和自由貿易。這符合中國本身的利益,也符合世界經濟的利益。 因此,換一個角度來看,西方政治極右化對中國來說是否是新的機遇期呢?如果理性克服和取代了恐懼、焦慮和自大等情緒,便是機會;但如果是後者克服和取代了前者,便是危機。 原刊於《聯合早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一帶一路」是中國為自己和發展中國家的共同經濟發展而精心打造的。隨着圍繞「一帶一路」各種項目的落實,這個戰略正在給本區域的經濟發展注入新的動力。
如果特朗普僅僅是一個政客,只是想用馬基雅維利主義的方法贏得選舉,那還好。但如果特朗普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並且具有能力來實現其理想,更把手段本身變成了目標,那麼人們就要非常擔憂了。
如果「資本運作」方式不能加以有效規制,對國民經濟會產生怎樣的長遠影響呢?一場經濟大災難就在後頭。
選拔地方幹部制度要公開透明,避免因任用制度不公而導致的腐敗和懶政。
國家的底盤是社會,社會這個底盤一旦松動,就不能支撐國家這棟大廈了。
十八大以來,中國政府高層一直在呼籲致力於社會治理建設。不過,在實踐層面,地方治理沒有任何改善的跡象。
如果中國成為了新一波全球化的領頭羊,又會對全球安全產生怎麼樣的影響?
共產黨的執政是要解放生產力,否則與革命目標背道而馳。更為重要的是,解放生產力的目標就是為了人民的福利。鄧小平的這個思路,從主政西南局到改革開放再到1992年「南巡」,一直沒有變化。實際上,這也已經成為共產黨的執政邏輯。
差異性發展更符合中國的實際情況、市場經濟原則和提高國家的競爭能力,同時保持經濟的穩定發展,避免過大的波折。
在世界範圍內,如果中國成功了,就可以成為成功的政治經濟學。通過執政黨建設來拯救經濟,通過經濟建設來增進執政黨的合法性,從而維持和改善社會治理,這是中國的發展經驗核 心。
現時經濟局面使得一些人對中國經濟的未來,產生了極為悲觀的看法。要改變這種局面,必須繼續加大結構改革和調整。至少可以從三個方面來考量。
中國方案是探討中國作為領頭羊的全球化道路。中國要使世界變得更加自由,而不是相反。
儘管中國經過努力促成南中國海局勢暫時穩定下來,並出現一些新的積極因素,但沒有人可以忽視南中國海問題依然嚴峻。如果輕忽和無所作為,新的危機就會浮上檯面。
中國可以制約美國,保障朝鮮的政權安全,甚至是領導人的個人安全,但中國必須要求朝鮮進行內部改革開放,成為正常國家。
如果要改變香港和台灣的局面,促成大陸與兩地的關係向整合方向而非分離方向發展,大陸必須首先改變現在的思路和具體政策。這至少可以從政治和經濟兩方面著手。
只有等知識被生產出來之後,期刊才變得重要。即使一篇文章不被任何期刊所接受,也不見得就沒有思想。再者,期刊制度更不能成為官僚管理教授的手段;一旦這樣,為了文章而文章,知識追求的目標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這便是中國學界的現狀。
只有等知識被生產出來之後,期刊才變得重要。即使一篇文章不被任何期刊所接受,也不見得就沒有思想。再者,期刊制度更不能成為官僚管理教授的手段;一旦這樣,為了文章而文章,知識追求的目標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這便是中國學界的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