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老人緣訂今生

──玄怪傳奇選讀二

本篇出自李復言的《績玄怪錄》，題名「定婚店」。是民間傳誦月下老人的故事，亦是「月老」一詞的來源。

人說姻緣天定，許多時候都不由不信。唐朝時候，有一個叫韋固的人，自少孤苦，及長便早欲娶妻，享成家立室之樂。但每次相親求婚總是高不成，低不就。元和二年，韋固到清河遊覽，在宋城（河南商丘）南店居住。有人介紹前清河司馬的女兒議親。來者態度懇切。韋固也極高興，相約在店西龍興寺見面。

月下老人夜看天書

那夜明月掛天，月色明媚。韋固在店前見到一個老人，背着布袋，坐在階前，趁着月色翻看書本。韋固見了十為好奇，想看看老翁看什麼書，誰知一望之下，書中的字，竟然全不認識。那書中文字，既非現今文字，也不是古文篆字、八分、蝌蚪文、也不是梵文。韋固便向老人說：「請問老丈在看什麼書呢？晚輩自小苦學，世間之字，自忖無所下懂，即使西國梵字，亦能知曉，究竟那書中是哪種文字呢？」老人笑着說：「這不是世間的書，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韋固說：「那末是什麼書？」老人說：「這部是天書。」

韋固便問：「你既然不是世間之人，跑到這裏來幹什麼？」老人說：「是你自己早出來罷了。現在月夜，幽冥之人當然可以出來行走。凡是幽冥官吏，都掌管人間之事，又怎能不出現呢？現在路途中，正是人鬼各半，不過你不知道罷了。」韋固聽了，想了一會，便說：「那麼你又掌管生人什麼事呢？」老人說：「我負責天下間婚姻的事。」

韋固聽了大喜，說：「我自幼孤單，早想結婚，奈何每次都談不成，現今正有人介紹司馬女兒給我為妻，這次是否成功呢？」老人說：「你姻緣未到，即使連娶屠夫賤業之女也不能，何況是高門大第人家的女兒？你的妻子，算來今年只有三歲，十七歲那一年會嫁給你的。」韋固聽了，默默不語。又問：「老丈，你的背囊中是什麼東西？」老人說：「那是一條條的赤繩，用來縛着夫婦的腳。當我暗中將男女二人雙足用這赤繩連着，即使仇人的女兒，貴賤有別，天涯海角，也終會成為夫妻，逃也逃不了，避也避不開。你的腳，已和未來的妻子縛上了，還求其他的女子做什麼？」韋固又問：「那麼我未來的妻子是誰？她的家在什麼地方？」老人說：「她便住在店北，賣菜陳婆的女兒。」韋固說：「我可以看看她嗎？」老人說：「陳婆在菜市賣菜，常常抱着她一起，你隨我去，我便說給你知。」

把心一橫更改宿命

這時漸已天明，和韋固相約之人不來，而老人提囊要走了。韋固隨着老人，走入菜市見到一個盲了一隻眼的婦人，抱着一個三歲大的女童來，她的樣貌極醜陋。老人指着女童說：「這女童便是你他日的妻子了！」韋固見了，極是不快，漸而甚怒，說：「我可否將她殺了？」老人說：「這女童命中甚貴，也因你而垂名食邑，怎可能被人殺死呢？」說後不久，韋固也失去老人的蹤影。

韋固愈想愈怒，說：「這老妖膽大胡言，我們世代書香之家，娶婦必然匹配，即使不能如願，納妾也當納美妾，再扶為正室亦可，哪會娶個盲目婦的醜女兒呢？」於是抽出小刀，對隨行僕人說：「你素來辦事妥當，你替我殺了這個女童，我賞你萬錢。」那僕人應允了。

第二天，韋固和僕人一早入菜市，伺準機會，僕人刺向女童，得手奔逃，全市嘩然。兩人亦幸而逃脫。韋固問僕人是否完成任務，僕人說原刺女童心臟，但不中，後來插刀入眉心。之後，韋固多次向人求婚，都沒有成功。

赤繩繫足姻緣早定

過了十四年，韋固因父餘蔭做相州參軍。刺史王泰，叫他代理審訊刑獄。王泰極為賞識他，便把女兒許配給他。泰女年紀只有十六七歲，姿容極為美麗，極得韋固歡心。但他妻子卻有一點特別地方，就是雙眉間常貼着花子，即使沐浴，也不除去。

這樣過了年餘，韋固突然記起僕人刺中菜市女童眉心的事，便逼問妻子，要她說出眉心貼花子的原因。韋妻這時只得哭着說：「我本人是郡守的侄女，並非親女。親父曾為官，在嬰孩時候，父、母、兄相繼去世，給乳母撫養。乳母陳氏，在宋城菜市賣菜為活，又不忍拋棄我，只有帶着我賣菜。三歲時，突然被一狂賊用刀刺中，刀痕至今猶在。所以用花子貼着，免為人見。七八年前叔叔在盧龍做官，接我來住，對我十分愛護，當我自己女兒一樣，後來便將我許配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