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吳清源獲日本伯樂高度賞識

山崎有民與吳清源對局,輸了以後覆盤時並無發現自己有何錯着,便知吳清源棋力和境界非一般。遂領此少年往日本人俱樂部,介紹數位日籍高手(約職業三段)與吳清源對弈。吳清源遇強愈強,一一戰而敗之。山崎認為吳清源應是世間罕有之天才,便起了助其赴日跟隨大師,好盡情發展提升其無限才情。
 
吳清源獲中國國手顧水如賞識。
吳清源獲中國國手顧水如賞識。
 
當時一眾國手如顧水如、劉棣懷、汪雲峰等均對吳清源萬分關愛,便起了好意,一天,跟吳清源說:「每周日早上我們都到大帥府,跟段大帥下棋,他為人豪爽,每月有不菲之例錢給我們。我們獲得大帥同意,本周日領你前往與其一會;如果能令他認可和高興,相信每個月也會給你酬金。但有一點要緊記,大帥跟我們下棋都會讓我們子而下,而且大帥不喜歡輸棋的!你明白這意思嗎?」吳清源點頭表示清楚。該周日晨便隨眾國手同赴大帥府。
 
段祺瑞乃好弈之人,見眾人前來,立刻興致勃勃地大聲對吳清源道:「啊,你就是神童嗎?來來來,我讓你三子,咱們下一局吧!」吳清源心內肅然敬佩,沒料到戎馬生涯之段大帥,棋力如此高強,能讓我三子,相信世間罕有!於是便戰戰兢兢地隨着布局落子,步步小心應對。下了一回,感到不大對勁,因發覺大帥的棋,漏洞百出,如要戰而勝之,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心中十分忐忑,殺還是不殺,怎麼辦?猶記國手們曾囑咐大帥不喜歡輸棋,猶豫半天,總屬少年心性,禁不住手起刀落,竟把個段大帥殺個片甲不留!段祺瑞臉色一沉,終於忿然而起,說道:「這孩子不懂事,把他帶回去!」拂袖疾步回入內堂。
 
眾國手誠惶誠恐即把吳清源帶出大帥府,一邊走一邊埋怨吳清源,但大家也無可奈何,一番好意,想必付諸流水了!
 
段祺瑞乃好弈之人。
段祺瑞乃好弈之人。
 
再說大帥心氣稍平後,回心一想:「不對,從來無人能勝我,而這孩子竟能把我打敗,本領真不賴。而我堂堂大帥,這樣對待一個孩子,讓人知道,一定會笑我器量不夠。」所以便讓部下把吳清源等找回來,並答應從今以後,吳清源可每周日與眾國手到大帥府一同參與雅聚,並每月可領取例錢100元(一謂五個銀元)。當時100元約差可養活五個小家庭,可說出手非常慷慨。亦可見其已興憐才之心,而吳清源亦不用以下彩棋為收入來源,家庭生活較前大為改善了!此前吳清源一直用吳泉之名,是段祺瑞建議為他取個字,便與顧水如商量,最後以泉為清源,遂取字清源!
 
自此以後,段祺瑞再也不跟吳清源對弈。當時為軍閥割據紛爭之年代,段祺瑞為皖系(日本支持),常與直系之曹錕(英、美支持)磨擦。不久,段祺瑞失勢。直至其晚年時蔣介石把他接到上海供養時,吳自日返國時才特前往拜訪,跟他對弈一局,並故意讓段祺瑞勝,以一慰其老懷,更聊表知遇之恩吧!
 
吳清源(左)與伯樂山崎有民夫婦。
吳清源(左)與伯樂山崎有民夫婦。
 

伯樂助力 天份盡顯

 
實際上,對吳清源日後發展起決定性作用者,為當時在北平經營古董工藝生意的日本人山崎有民(山崎夫人特疼吳清源)。山崎有民與吳清源對局,輸了之後覆盤時並無發現自己有何錯着,便知道吳清源的棋力和境界非一般。遂領此少年往日本人俱樂部,介紹數位日籍高手(約職業三段)與吳清源對弈。吳清源遇強愈強,一一戰而敗之。山崎認為吳清源應是世間罕有之天才,便起了助其赴日跟隨大師,好盡情發展提升其無限才情。山崎為此開始不斷琢磨。
 
1926年8月,日本兩位高手到訪北平,他們是岩本薰六段(最年輕六段)和小杉丁四段。當時對段位標準要求非常嚴格,六段不多,四段亦不容易,而段位差距大的職業棋士間有讓子,身份等級亦很講究,低段棋手不可隨便當面評論高段棋手之棋,一代棋雄坂田榮男曾因此被安永一賞了一個大耳光,沒差點暈死過去!不像近代,初段即能分先與九段對弈,在當時是不可想像的!
 
山崎有民認為機會難得,便引薦吳清源前往其費心組織、在東城八寶胡同萬歲屋的歡迎會,自然有機會與日方高手棋叙手談。
 
此次中國國手與岩本對弈,劉棣懷受二子勝,顧水如受二子負,吳清源以受三子獲勝。岩本局後曾發表賽後感,特別提到未料到會敗於吳清源,認為吳清源為大器之材,但若待在中國,最高只能達到三、四段之成就而已。如可及早前往日本修為,定必一飛冲天!
 
數日後,王克敏邀請山崎偕岩本、小杉等往西城之棋會一叙,並藉機讓吳清源向岩本請教受二子一局,此局吳清源以二目敗。但局後岩本對其內容及吳清源之天份讚不絕口。據此更堅定了山崎助吳赴日修習之心!
 
1927年8月,又來了一位日本高手,井上孝平五段。少不免又與眾國手包括吳清源比拚一番。井上與吳清源對弈之第一局,設於萬歲屋為井上而設的歡迎會上。起初授吳二子,下了數十手便要求打掛(即暫停),當時有一不成文規矩,上手有權隨時打掛。而打掛後該局棋可擇時繼續或不再進行,不一而足。井上為什麼提出打掛呢?因他覺得局面敗勢,弈下去不會有好結果,考慮到堂堂日本高手,怎可輸給一位約13歲的中國少年呢?
 
過了兩天,授二子與吳清源再弈一局,無奈不到100手,又以井上提出打掛告終。
 
兩日後,再設局於前門頭條胡同的青雲閣,井上提出改局差,以授先之棋份又弈另一局,即表示雖然授二子沒正式告負,唯局差改為授先,等於肯定讓不起吳清源兩子了!此局弈至深夜仍以打掛結束!第四局設於李律閣公館,井上不好意思再打掛了,盡力使出渾身解數,以破釜沉舟之決心死拚,但當弈至181手時,被吳屠殺一大龍,終黯然投子,向吳清源簽城下之盟。
 
日本國手瀨越憲作七段驚嘆吳清源為百年一遇的天才。
日本國手瀨越憲作七段驚嘆吳清源為百年一遇的天才。
 

比天才更天才

 
如此一來,山崎有民更無猶豫,立刻把此數局棋譜整理好,寄給日本一位大師——瀨越憲作七段,希望瀨越能把吳少年收歸門下。瀨越看罷,驚嘆謂:「100年來的天才終於出現了!我彷彿見到秀策(本因坊一門天才棋士,其秀策流至今不衰,惜英年早逝,被尊為後聖)的影子。」
 
其實,瀨越本身是天才,當時名人秀哉是天才,「怪童丸」之稱的木谷實是天才。而瀨越之弟子橋本宇太郎也是天才。但在瀨越心中,他們這些天才,與吳清源之才情境界相比,是略遜並永不可及的。正好橋本在中國東北遊歷,便囑咐橋本親赴北平一趟,會一會這位異國的圍棋少年奇葩,到底有多利害!
 
橋本當時雖只四段,但甚少輸棋,如新星不斷冒升,外號為火之玉,又叫天才宇太郎,又被稱常勝將軍,可知其能耐,晉為高段或最高境界,指日可待!橋本後來最大的成就和對日本關西棋運之影響,乃於披荊斬棘,歷盡艱辛下,創立現今在大阪的關西棋院。
 
橋本心底也在磨拳擦掌,一定要好好地與這位天才吳少年較量一番。無論勝負,期能下出能傳世之一局好棋,以不辱師命!
 
(待續)
 
圖片:作者提供
 

蕭世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