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圖片:其實,各國都明白,一個沒有中國的TPP本來就沒有多少意義;但現在一個美國退出、中國又沒有加入的TPP,就完全失去了其意義。(亞新社)
去年是二戰以來西方少有的一個政治年,先後發生了被很多人視為「黑天鵝」的重大政治變化,英國脫歐、意大利憲政改革公投失敗、美國特朗普當選總統等。人們把這些視為是「黑天鵝」,因為這些表示着不好的預兆。很明顯,對西方來說,這個政治年其實還沒有結束,2017會繼續發生類似甚至更壞的政治變化。
特朗普和美國現存體制的對立已經公開化,從前是美國兩黨之間互相否決,現在已經演變成特朗普和整個舊體制之間的互相否決。這種情況不知道何時能夠結束,美國政治何時能夠穩定下來。歐洲的情況同樣令人擔憂。英國已經正式進入脫歐程序,相信這不會是一個順利和平穩的過程。法國極右國民陣線力量繼續上升,而德國的右派選擇黨也不甘示弱。
實際上,歐洲的右派趨於結成區域聯合陣線,甚至國際聯盟。如果法國國民陣線贏得選舉,歐盟就岌岌可危了。不管怎樣,西方各國內部政治力量的對立已經公開化,政治鬥爭(而不是政治合作)成為了西方的「新常態」。
2017是中國的政治年
西方的變化已經也必然繼續對國際政治經濟秩序構成巨大的衝擊。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以來,世界經濟到今天還沒有恢復過來。如今西方貿易保護主義和經濟民族主義開始盛行,已經很糟糕的世界經濟形勢勢必進一步惡化。
在地緣政治方面,特朗普想通過改善美國和俄羅斯關係來緩解局勢,包括雙邊關係及美俄在中東和歐洲問題上的分歧,但看來事情並不簡單。無論是特朗普本人還是其所任命的官員,與俄羅斯之間的關係幾乎在動搖着特朗普的合法性基礎。這個趨勢也不會在很短時間裏明朗起來,美俄關係、歐俄關係、中東問題會繼續處於高度不確定狀態。地緣政治的這種局面又會對世界經濟造成極具負面的影響。
在這樣的情況下,世界把眼光轉向中國,並且唯獨是中國。這並不難理解。當特朗普正式宣布退出跨太平洋伙伴關係協定(TPP)時,澳大利亞立刻希望中國能夠加入TPP談判。其實,各國都明白,一個沒有中國的TPP本來就沒有多少意義;但現在一個美國退出、中國又沒有加入的TPP,就完全失去了其意義。歐盟面臨英國脫離和美國保護主義的壓力,也希望能夠提前和中國討論經貿關係,在險惡的國際環境中尋找穩定經濟的要素。
如果從要發生的重要政治事件來衡量,2017年必然也是中國的政治年。3月「兩會」(全國人大與全國政協年會)馬上就要召開、5月「一帶一路」國際會議、9月廈門金磚國家領導人會議、10月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所有這些都是世界所關切的。
實際上,今天中國內政外交的任何動向,都會牽動全球的關切,關切中國已經成為各國關切自身利益的必需。當然,在關切中國和關切美國及歐洲問題上,世界有不一般的心情,中國的政治年不是西方的政治年;當人們對西方失望的時候,對中國抱有更多的希望。
在國際層面,今天的全球化需要領頭羊和領導者。當美國和西方不再能夠扮演領頭羊角色時,世界自然想到了中國。儘管還有崛起中的其他新興經濟體,但除了中國,其他新興經濟體不僅經濟體量仍然很小,對世界經濟很難有足夠的影響力,而且很多新興經濟體內部發展動力不足,制度的脆弱性隨時體現出來。
更為重要的是,全球化作為世界公共品,需要由大國來提供。儘管各國都可以從全球化獲得不同程度的利益,但並不是任何國家都有動力或能力來維持全球化。中小國家更多的是選擇「搭便車」。美國沒有能力了,中國呢?
誰來提供全球公共品?
近來西方愈來愈關注世界會不會陷入所謂的「金德爾柏格陷阱」(The Kindleberger Trap),這並非沒有道理。二戰後美國馬歇爾計劃的思想構建者、後來成為麻省理工學院教授的金德爾柏格認為,20世紀30年代世界經濟大蕭條的原因,是全球公共品的缺失。儘管美國取代了英國成為世界最大的國家,但美國未能接替英國扮演為全球提供公共品的角色,導致全球經濟體系陷入衰退、種族滅絕和世界大戰。很顯然,今天再次出現這個憂慮,表明今天世界所面臨的嚴峻局勢。
世界對中國的關注源於對中國的過去、現狀和未來的分析與認知。經過近40年的改革開放,中國今天已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最大的貿易國。從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以來,中國一直為世界經濟穩定和增長提供着最大的貢獻份額。儘管近年來經濟下行,但因為中國經濟基數龐大,其貢獻仍然最大。人們也相信,只要中國維持在官方所規劃的經濟增長水平,中國對世界經濟的貢獻只會增長,而不會減少。
再者,世界也發現中國在國際經濟體系話語方面的進步和轉變。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選擇了和世界經濟接軌,但現在中國開始具備動力和能力,來維持和改善世界經濟秩序。從去年中國主辦杭州二十國集團峰會,到今年初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達沃斯論壇的演講,中國愈來愈接近西方進步力量所秉持的傳統自由貿易話語。中國似乎向世界傳達出了一個積極的信息:當自由貿易這面旗幟美國西方扛不下去的時候,中國會接着扛。
中國所提出的世界和區域經濟的「中國方案」令人們更感興趣。近年來,中國提出了「一帶一路」倡議和主導成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儘管少數國家對中國抱有懷疑,但更多國家積極參與中國的倡議,因為它們看到中國的舉動並非「另起爐灶」,建立自己的體系,而是積極配合現存的國際經濟體系,提供必需的和相應的補充。或者說,中國所做的是在強化現行國際經濟體系。這些正是世界所期待的。
也同樣重要的是中國對待地緣政治的態度和方法。儘管去年因為南中國海風波,中國被西方和亞洲一些國家塑造成一個擴張性帝國,但世界逐漸發現中國實際上對西式地緣政治並不感興趣。儘管中國在保護其國家核心利益方面會不惜一切,但中國並沒有任何企圖向外擴張。今天中國周邊國家可能要比美國周邊國家、俄羅斯周邊國家更感覺到安全。
在南中國海問題上,中國應對很沉着。中國和菲律賓的關係變化,可能是西方所沒有想到的。其實道理很簡單,中國對衝突並不懼怕,但衝突更可能是兩敗俱傷,而合作則是共贏的。
在不長的時間裏,中國和東南亞各國的關係有了全面的改善。今天,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柬埔寨、老撾、緬甸等國家,已經把西式地緣政治擱置一邊,回歸亞洲式經濟合作。中國的「一帶一路」計劃也開始在這些國家產生積極的結果,至少在經濟領域。
中國關注內部治理
世界也注意到中國掌控由外來力量促成的地緣政治危機的能力。例如,無論在其競選期間還是正式就任總統以來,特朗普對中國簡直可以說是「大放厥詞」,表現在貿易、南中國海、台灣等方面。不過,中國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而是靜觀其變,小心翼翼地避免着人們一直所擔心的「修昔底德陷阱」。
不過,世界最為關切的還是中國的內部發展。民粹主義、經濟民族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無論人們怎麼稱呼,在西方的崛起,是因為西方內部的發展出了很大的問題。外交是內政的延續。那麼,中國的內政又是如何呢?中國的內政支撐得了其外部的角色嗎?這是世界的關切。
來自中國的信息是正面的。人們發現中國的領導層可能是今天世界上少數幾個最強有效的。西方的問題在於內部治理問題,而內部治理問題的核心在於一個有效政府。西方的困難在於形成不了一個有效政府,精英之間沒有共識,黨派之間互相否決,造成今天體制內外對峙的局面。
儘管中國政治體系仍然處於變化過程,但中國具有一個穩定有效的領導核心層,有利於政治穩定。同樣,社會經濟的穩定和發展,也需要這樣一個核心領導層來推動。人們很快體會到習近平近來要「擼其袖子加油幹」的言論背後的意義。對很多人來說,這是中國領導層要把國家的社會經濟提升到一個新高度的前兆。
儘管西方帶有意識形態偏見的一些人,一直在唱衰中國經濟,但中國仍然以自己的步伐和速度在發展。近年來,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經濟下行也不可避免,但問題在於中國的經濟是「硬着陸」還是「軟着陸」。不難發現,中國政府通過各種方法,包括政府和市場的作用,避免了經濟的激烈波動,以緩慢平穩的方式下行,這有效保證了內部的穩定。
應當指出的是,儘管經濟下行,中國在所有大國經濟中,增長仍然很高,而且因為其龐大的基數,中國繼續為國際經濟增長貢獻很大的份額。
中國決心消化全球化負面後果
中國為世界提供的更為積極的信息,是其消化全球化負面後果的決心和能力。全球化為世界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財富,但財富在各個社會群體中的分配極端不公平,造成社會的巨大分化。西方政府無能為力,任由民粹主義崛起和擴大。中國在全球化造成的弊端方面不能置身事外。
這些年來,因為全球化,中國內部的收入差異也在擴大,社會也變得非常分化。不過,中國領導層並不認為所有問題都是全球化所致,也反對因為這些問題而去阻止全球化;相反,中國直面問題,努力解決這些問題。近年來,中國政府發動前所未有的扶貧運動,要在今後數年內,每年幫助高達1000萬農村貧困人口脫離貧困。世界感覺到,這樣的事情可能只能在中國發生。
中國要建設的「全面小康社會」,被人們解讀為中國的「中產階級社會」。為此,中國要在十三五規劃期間,每年實現6.5%的增長率,人均國民所得從目前的8000多美元提升到1萬2000美元,達至低端發達國家水平。精明的國際商界當然知道這對於他們的真實意義,他們從來沒有忘記計算,他們如何從中國的發展獲得更大的利益。原因很簡單,即使到那個時候,中國的總體水平仍然較西方發達國家低,但中國的中產階層的絕對數字,會超越任何一個西方國家。當中國成為一個內需導向社會時,意味着中國不會像過去那樣依賴西方;相反,屆時的西方需要依靠中國來發展和增長。
這些正是世界關切中國的巨大動力。世界預見了一個不一樣的大國的崛起,並對這個大國抱有高度的期待。對中國來說,世界給了自己巨大的責任和壓力,但也給自己一個歷史的機遇和機會。道理也很簡單。當西方世界出現治理危機,而失去圍堵中國的能力時,當全球化出現問題而需要有大國提供全球公共品時,中國就有了機會去加快自己的和平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