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傘的生命力持續

過關帶雨傘、下雨撐黃傘、網絡上談雨傘、拍電影有傘子⋯⋯中共及港府未來如何看待黃傘?讓人憂慮的是,運動中舉過黃傘的學生,他們的前途會否受損?市民會否被秋後算賬?
黃傘,已是敏感的政治符號,中共的禁忌。佔領運動下的黃傘,意味着我要真普選,挑戰傳統,不畏警方,敢於向北京說不。佔領示威已清場,但佔領者揚言進入小區,黃傘陰魂不息。
 
傘子可張可收;雨傘運動由學生張開,結果由警方收場。11月26日旺角彌敦道清場,12月11日警方把金鐘清場,12月15日把銅鑼灣及立法會的佔領區清場。歷時達79天佔領運動,終告結束;但是,民運領袖指出,人心未死。
 

黃傘成了符號,「有傘有聚」

 
金鐘清場那天,「有傘有聚」一幅巨大標語從天橋高處垂下,佔領者臨別傷感;然而,有傘果然有聚。黃傘一舉,同道中人自然聚群。金鐘清場後,一群支持者在金鐘地鐵站聚集,學聯移師別地支援,200多名群眾也就跟着黃傘走,可以說,沒有黃傘,人群便走散了。
 
佔中清場後,黃傘的生命力持續。一年一度香港工展會,原佔領者持黃傘進入「鳩嗚」,說要購物。旺角「鳩嗚」團在西洋菜街,黃傘成了集合標誌,人群識別就會聚集,進行流動佔領。激進的人民力量政團,穿着聖誕服飾,「撐黃傘報佳音」。警方極度關注,採取查身份證,或舉黃旗,警告不要造成滋擾。
 
香港公開大學的廣告原先是由黃傘組成「哈哈笑」的圖案,近日被刪去,相信是大學要迴避政治立場。網友揶揄說:「校方自我審查」。
 
金鐘清場後的周末,一名女子在寒風之下打扮成「人肉黃傘」,現身海富中心對開,穿上露肩黃色短裙,下半身短裙呈拱形撐開,活像撐開的雨傘,頸上掛有一個銀色眼罩,刺激了人們回憶雨傘運動的點滴。
 

從遮太陽到擋胡椒噴霧

 
傘海一片,其實早於9月22日出現,大學生於中大舉行罷課集會。當天陽光普照,女生為怕曬太陽,紛紛舉傘,被視為嬌生慣養。第一次使用雨傘抵擋胡椒噴霧,其實是9月27日凌晨,其時學生於政府總部外與警方抗爭。
 
後來9月28日警方施放87枚催淚彈,示威者組成雨傘陣以抵擋警方的胡椒噴霧,西方媒體把抗議說成 Umbrella Revolution,中譯為「雨傘革命」。可是,從北京看來,革命字眼非常反動,是敏感詞匯;香港學者認為,應避免刺激內地,大會遂自命為「雨傘運動」。
 
佔領運動展開時,反對者民建聯梁志祥把雨傘說成是武器;但很多市民不以為然,覺得學生手無寸鐵,雨傘只是抵擋警方胡椒噴霧,需要加以保護和支持。一張震撼世界的影像是:一名穿黑衣男子在彌漫白色的煙霧裏,雙手舉着兩把黑傘,顯露其個人的無力感,但勇於對抗強權。媒體比喻他為北京六四事件中擋坦克的王維林,該圖後來成為了《時代周刊》(Time) 封面。該名陳姓男子及後向港媒說:「其中一次催淚彈在身旁落下,很多示威者後退,但我當時在想,為何要退?」於是他迎向煙霧,雙手高舉雨傘,他說︰「我當時想告訴警察知,我不害怕,我不走。」
 
談到雨傘人,人們也會想到放於金鐘的「雨傘人」藝術品,高約二米多,手撐黃傘,也是運動象徵之一。由五顏六色的傘海,至黑衣人舉黑傘,何以演變成撐起黃傘?這與大會以黃絲帶為標誌有關。黃絲帶並非香港佔領運動獨有,而是國際上公認代表作和平、希望與光明。黃絲帶加上雨傘,變成了黃傘。
 
於金鐘的「雨傘人」藝術品,高約二米多,手撐黃傘,是運動象徵之一。<br/>(亞新社圖片)
於金鐘的「雨傘人」藝術品,高約二米多,手撐黃傘,是運動象徵之一。<br/>(亞新社圖片)
 

撐傘顛覆了傳統

 
廣東話說「撐雨傘」有兩個意思,一是把雨傘打開,二是支持、支持的意思。《撐起雨傘》是大會歌曲,由林夕填詞。佔領人士熟練能唱:「一起舉傘,一起的撐」,呼籲市民團結,支持運動。
 
對於舉傘,官方視為對抗。滬港通於佔領期間開通,港交所舉行相關的儀式,為防出現尷尬場面,雨傘更被列成違禁品。過百記者到場,禁止帶傘進入。
 
南區區議員司馬文(Paulus Johannes Zimmerman)是在公開場合撐黃傘第一人。國慶那天,他出席官方酒會,在中國紅旗飄揚的場合撐黃傘,鮮明地宣示其支持佔中的立場,成為了新聞。
 
舉着黃傘上台領證書,可謂顛覆了傳統嚴肅的畢業禮。年輕大學生認為自己是該場合主角,可以表現想法。香港科技大學校長陳繁昌認為是創意表達;浸會大學校長陳新滋則要求學生放下黃傘,但遭學生拒絕。
 

彭定康願撐黃傘、習近平被撐黃傘

 
前港督彭定康在出席英國牛津大學活動時,稱讚香港佔領行動參與者表現出的尊嚴和認真,其後手持由學生送上的透明黃色雨傘拍照。他認為香港佔領行動的要求,並沒有違反《中英聯合聲明》。他呼籲北京不要令香港這一代年輕人心死。
 
前港督彭定康手持由學生送上的透明黃色雨傘。(亞新社圖片)
前港督彭定康手持由學生送上的透明黃色雨傘。(亞新社圖片)
 
至於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則「被舉」黃傘。習近平舉黃傘的紙板人,分置在金鐘、旺角、銅鑼灣佔領區多個角落,吸引不少來者駐足拍照。原圖是內地獲獎新聞照片,顯示習近平在雨中手持深色雨傘進行考察,經二次創作而被舉黃傘,反映了佔領者期望習近平支持真普選。
 

雨傘被尊嚴埋葬

 
在金鐘佔領者的眼裏,矗立在那裏的多把巨型黃傘被拆除,有的倒下撕裂,有的被警方蹂躪,掉在廢堆中翻滾,心裏不是味兒。旺角示威者對雨傘抱有情懷,視為要件,把跟警方對恃後的雨傘殘骸,埋於道路障礙物之中的「傘塚」。
 
金鐘佔領區有藝術家利用雨傘遺骸,用作藝術品材料。Miso 在紅十字會對開一帶設立藝術創作區,於清場前30分鐘,他仍把其製作的一群牛虻小心翼翼放置好,使有尊嚴的被埋於警察的清場行動中。他利用傘布、傘骨作為部分牛氓的身軀材料。他說:「每只大牛虻上面,都有一隻小牛虻,意味着爭取民主一代一代傳下去,生生不息。」《牛虻》是一本著名小說,訴說革命人為求理想不惜抗爭到死。
 

內地黃傘恐懼症

 
黃傘,古代意指黃羅傘蓋,天子出巡時常見之物,是權貴的象徵。現在,黃傘是中國的禁忌,當局最怕佔領思潮散播到內地,擔心一發不可收拾。
 
10月30日北京一名設計師以黃色雨傘作道具供時裝模特兒表演,被指宣傳香港反對施以假普選,劉萌及模特兒隨後在北京被帶走。另外,有香港設計師阿力把圖案「I Love HK」二次創作成「I 傘 HK」,但他連問六間內地廠商都「落閘」說不,廠商直言做好也不能經海關出境到香港。最後由港產製衣公司生產。
 
帶着雨傘及厚衣,22歲嚴敏華於11月8日被拒入深圳。當時,北京正在舉行 APEC 領導人會議,內地懷疑她取道深圳到北京去擾亂。嚴敏華現為社民之友,之前是前社民連成員,曾於七一遊行時被指衝擊警方防線,而被判入獄21天。可見,內地防止滲透,做足功夫。
 
巧合地,中國四川省靠近宜賓市有一個城鎮名叫黃傘。內地對網絡訊息過濾嚴密,可以預料黃傘是一個敏感詞,那裏的人使用網絡溝通,一定要謹慎,以免被中共監控時遭誤會為反政府。
 

黃傘、藍傘,政治顏色

 
在今次事件中,黃傘,代表支持佔領;藍傘,意味反對佔領。黃色、藍色是相對色彩,代表不同政治陣營。港人以後對顏色非常敏銳,用色不宜隨己所好。政治中立的人,穿黃色、頭髮結黃絲帶都要小心,不要讓人對自己造成不必要的誤會。令人聯想的是,過關帶雨傘、下雨撐黃傘、網絡上談雨傘、拍電影有傘子⋯⋯中共及港府未來如何看待黃傘?讓人憂慮的是,運動中舉過黃傘的學生,他們的前途會否受損?市民會否被秋後算賬?
 
原文刊於 BBC 中文網,獲作者授權發表。
 

廖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