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中先生祖籍江蘇常州,1923年出生於山東曲阜,其族譜溯源始自宋儒周敦頤。尊翁周淼先生號仲潔,年青時投身辛亥革命,民初代表北洋政府交涉接收日佔青島市時,為捍衛民族主權,不惜與日寇拔槍相向,寸土不讓。先生精通小風琴與口琴,擅易工詩,有聲於時而書禮傳家。文中六歲染腎疾危殆,幸蒙國醫陸仲安大夫妙手回春。七七事變,周氏闔府從寜遷至滬租界,周淼先生時任內政部總務司,殿後隨政府輾轉撤退至後方;長子文晋稍前已赴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研修,日後主持盟軍戰機與美國洲際彈道系統科研項目,功勳彪炳。
別過死神
1938年初,周家府內三子皆罹染源自日寇生化武器之傷寒病毒,幼弟文正痊愈,但家中最賦音樂天聰、當日無師自通出掌金陵中學樂團提琴手之二兄文禾則不幸殉難;留美返滬之西醫陸錦文大夫診斷文中當晚亦會是劫數難逃!謢士愛憐其年幼,悉心以酒精抹察之,不慎起火;生死一線之際,憑其求生意志,早已四肢無力之文中,為逃生翻滾落牀,奇蹟吐盡體內毒素,別過死神。
出走重慶 赴美學習音樂
珍珠港事變後,上海旋而全面淪陷,文中弱冠,尊慈周富守賢女士悉其不甘作亡國奴,乃典當資之自滬經浙衝過日寇封鎖線,奔赴衡陽而至桂林,出生入死;周淼先生後來曾冒險返滬,欲携眷潛赴後方,竟然因文中之成功出逃而被日寇覊囚數月。期間,文中之姑母在常州清涼寺戴髮修行,掩謢救治遊擊隊傷員,被日寇拘捕,廹供不屈,慘烈犧牲。未逾兩年,桂林失守,文中出走重慶,再度死裏逃生,見證民族血淚交織之湘桂大劫難!抗戰勝利後獲授全額獎學金,到耶魯大學修讀建築,抵美隨即棄之改習音樂。
為華人作曲家豎立里程碑
解放初期,遠在大陸之刻骨深交,恐若其回國建設會遭逢厄運,乃故意修函斥之思想腐化,文中遂滯美潛修;30年後,中國文化部領導人猶娓娓道出箇中密檔險厄。1953年,斯托高士基大師指揮舊金山交響樂團,首演其抒發遊子鄉情之管弦樂曲《山水》,其墨染式音色配搭一鳴驚人;兩年後,路易斯威交響樂團委約並首演其為悼念抗戰英烈而譜出之音詩《花落知多少》,鑄銘其抵美後十年寒窗之刻苦勵進與酷劫餘生之憂患衷情,為華人作曲家在西方音樂史上豎立歷史性里程碑。
修成正果 獲多項最高榮譽
未幾被譽為西方史册上首位通曉東西文化語彙之現代作曲家,繼而成為首位華人學者出任長春籐學府哥倫比亞大學之藝術學院執行副院長與作曲系系主任、首位華人作曲家被授美國人文學院院士,且曾被委任為美中關係全國委員會之常委逾16年,並在歐、美、亞多國擔任百多場次之學術性講座與專業性職務;1977年推薦査阜西彈奏古琴曲《流水》錄音予美國政府,經「旅行者」號太空船發射金唱片到太空衛星站,蔚為美談。
致力於文化、教育及保育工作
周文中夫人張易安女士畢業自茱麗亞音樂學院鋼琴演奏專業,係史學泰斗張歆海博士千金,二子淥岩與疏昊,皆卓然有成;三代歡馨,家庭美滿,毫無後顧牽慮而能不斷譜寫出跨界限之泛音!文中先生腹有詩書,手不釋卷,氣度自華;有教無類,桃李滿門,誨人不倦。1978年創辦哥倫比亞大學美中藝術交流中心,為文劫後之大陸,移植文化再生重建之基因種子,足跡遍及南北城鄉閭里。1989年後彰顯高風亮節,罷黜官場,回歸書齋而掀起創作生命之第二波驚濤,並致力於雲南山區文化保育。
先生70高齡後之音樂創作激情,泉湧不絶;20年來,迭履峯層而通中西究天人。其修輯推廣法裔業師瓦雷斯之遺作樂譜手稿,被授法蘭西藝術與文學勳章,固名重於歐美士林;其近作《第二弦樂四重奏》與六重奏《蒼松》(中、韓、西樂譜三版)廸於易學陰陽際合,華夏古琴與書法之意識境界所自創之整合性音色配搭,全方位調式與賦格技巧,已堪與歐洲古典巨擘,各領風騷,唱絶千古。更難得者,其為憂戚思維根源淪落,頻撰範文雋篇發聵振聾:獨滄然涕下之子昂風骨,誰識汗顏於禮崩而悲泣?壯哉,何其凜烈於他鄉舞台之蘇武節,何其磅礴於紐約殿壇之董狐筆!
《冠文中易安伉儷詩恭賀八五壽慶》
文質彬彬賦九魂 中流滾滾表丹心 易從宮徵旋相變 安聽山濤憶故人
《賀周文中先生九十壽慶》
九秩騷魂賦九淵 百年孤寂煞聲旋 胡笳擊楫緣蘇武 誰惜董狐封筆酸
翌日飛抵香港,出席母校香港中文大學金禧慶典,會場羣英薈萃,九六尊壽之西泠社祭酒,饒宗頤師公遠遠向我招手,氣定神怡,我呈上敬賀《饒宗頤師公德慧與丘齊》詩一闕:
饒門絶學貫東西 宗仰敦煌擇竹棲 頤養儒丰宏往聖 師公德慧與丘齊
新世代音樂家以音樂建立新中國
民初識者因應民族危機而夢醒於必須普及教育,1917年胡適發表《文學改良芻議》,懷夢新文學運動,言文一體,以話面語取代僵化的文言文,並為傳情表意,解放了格律、對仗、用典於詩文的朿縳;徐悲鴻和林風眠在30年代,懷夢融滙水墨抹骨法和西方素描透視,各領風騷;同期,引入西方作曲、記譜、樂器、演奏法為主要媒介,新世代音樂家亦懷夢創作出各類優秀的歌曲;始於1905年默片《定軍山》到1933年首部取得國際大獎的有聲電影《漁光曲》,至1949年期間,懷夢經典電影源源不絶!民國頭38年,並未完全受害於文字獄,乃有千千萬兒女英雄與國共將士,被電影《風雲兒女》主題曲《義勇軍進行曲》和這時代的嚴肅文藝所鞭策,就憑血肉長城來抗擊日寇現代化槍砲,懷夢為民族奮鬥不懈,進而建立新中國!
《論語》:依於德,遊於藝,歸於仁。早在1983年10月,我與上海音樂院院長丁善德教授在文革後於香港對談,題為「欣賞嚴肅 音樂必須要有高度文化水平」,全文載於《明報月刊》;若要廣泛有效啓發國民的高度原創性科學思維,又怎可不圓夢於深層文化藝術素養的滋潤?近20年來,祖國固得益於 outsourcing 全球經濟一體化下的來料加工作業,從而把 GDP 提升到國際前列;與此同時,淫賭毒泛濫,庸俗煽情、格調委靡之夜總會式文化全面膨脹,甚至被納入高等教育課程?《樂書》:審音知政!從功能角度而言,此類庸俗演藝文化充斥於學府和市場,正映照出在體制上,國家長期陷入貪污腐敗的危機,思維價值早已罹患人情道義淪落,品味低劣的民族沉疴!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仰望14年抗日戰爭而至上甘嶺之役,英烈長嘯的悲壯國魂,再環顧時下國家公民意識與社會文化素養所積陷的思維霧霾:諂詐陰狠,斂鬻成風;文官武將,濟私假公;謀權逐色,臭味相同——識者誰不義憤填胸,勁草攔風,筆誅虎熊,歌嘯蒼穹!
壯哉,衷心懷夢祝福習近平主席團隊早日除貪剷腐,內外廉清;充公罪贓,兵凶莫驚;平權刑政,司法透明;啓通言路,審冤秉誠;四維彰顯,正文育英;庠序移俗,抑倡鄭聲;荷戈守土,兩岸情傾;共和重建,詔諭生靈;九韶四區,邦國中興!
全民並肩拔棘斬荊,圓了凌宵好夢豪情!
後記
有感於香港最新局勢,再賦詩兩首。
《淚依壯歌飄》
街頭浩氣看今朝 為諌春秋不折腰 老幼扶携聲泣絶 淚依香港壯歌飄
《風入松》肝胆陳辭
離鄉負笈不離詩 浪跡問新知
取經飲馬京畿路
遊於藝 倾吐幽思
望道天人際合 醉情譜曲填詞
歌吟朗誦始兒時 協韻未遲疑
騷魂翰墨他鄉賦
鼙鼓動 肝胆陳辭
海角子規涙斥 禮崩樂壞何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