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目遠望：小米電話創辦人黃江吉

今年傑青協會舉行第16屆「明日領袖高峰論壇」，主題爲「尋夢想，覓前程」。大會請來了多位嘉賓討論夢想。

很多人會覺得，能夠擁有夢想，是一種僥倖。即使有夢想，也未必會成功達到。又有人認爲，環顧這社會上成就的人士，很多人其實都是不知不覺地起家，回想過去，就驚覺原來夢想，跟成就了不相干，不過面對着別人提問，尋覓成功的過程，便是勉強也要說通。譬如說，星巴克咖啡店今天的風光榮耀，若要重頭說起，三個大學同窗，各有抱負，教師作家，看似跟咖啡風馬牛不相及。最後的成功，不過源於跟一位咖啡老師傅的因緣際會。夢想和成功，好像各不相干——但小米創辦人之一，黃江吉（KK Wong）覺得，夢想的成功和失敗，其實另有定義。即使比別人早有夢，當一個人在世界上的接觸面愈來愈廣闊，夢想的形式和追尋，便會隨着時間改變。

KK 是個土生土長的香港小孩。小學時期看到街上行人，隨身携帶着一個方形盒子，一按鈕，音樂立刻從耳筒傳來。那時候的 KK 覺得，Walkman 真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KK希望他朝一日，自己也能夠發明一般風靡社會的東西。他謙謂：「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跟『傑出』兩字有什麽關係，跟朋友比起來，我尤其不覺得自己聰明。我只是覺得幸運，我的愛好和目標，很早便找上我家門來。」

一個平常的晚上，還是學生的 KK，看到工程師父親抱着一袋零件回家，接着埋頭苦幹起來。當時，蘋果電腦剛面世。高科技，跟普羅大眾的距離稱得上千里之遙。然而，組裝電腦屏幕亮起來的一刻， KK心裏悸動難以形容。原來，科技可以靠自己雙手拼湊的。他非常感謝父親給他的啓發，回想起來，從那一秒開始，他立志成爲工程師，那是 KK 的童年夢想。

「追尋夢想不能沒有熱情，但是，只當個發燒友，也不全然有用。」KK 定下目標之後，課外的時間，看到任何電子用品，便會想怎樣去改良它，甚至乎把代碼寫出來。但上課學習之際，又是盡心歇力，尤其是關於理學的科目，更是孜孜不倦。始終是學生，理想不能夠一步登天，否則，夢想永遠都是個遙遠，不設實際的夢。中學畢業後，KK 獲得美國普渡大學（Purdue University）取錄。普渡大學的工程系在美國堪稱享負盛名。KK 在這個學習環境中，如魚得水，電腦科學和程式設計等科目，即使不是名列前茅，都總是搶着當第一個交功課的學生。教授們的稱讚和成績單上的數字，讓 KK 覺得，夢想，雖然不是唾手可得，卻也並非遠隔重洋。

「之後，我在 Microsoft 工作了十幾年，開始時，確實屢戰屢敗。」Microsoft 的工程師，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工作。社會新人的衝勁，總帶些氣焰，首個負責的項目，是個僅僅需要200行代碼的程式。KK 自信做的不錯，面對着兩個資深工程師，兩個見習生，兩個同儕，並不怯場。「應該可以獲得稱讚吧！」他想。意想不到的是，200行代碼，全都被大幅修改，無一倖免。那次，KK 承受着巨大的挫折感。爲了證明自己，接下來的項目，他用了兩個月研發，終於完成。KK自以爲，兩個月的心血，應是無可挑剔。但上司對此評價，「不錯，不過還有進步空間。」接著上司便用了一個晚上，把代碼效能提升50%。那一刻，KK 深深體會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些比我聰明的人，卻比我更努力不懈。我已經算是很晚才下班的員工，比我還晚的人，卻是多不勝數。試想想，他們的深厚功力，是一點一滴從過去的經驗纍積回來的。」接下來的時間，他更加朝夕不倦，挑戰自己。在別人眼裏看來，他成爲 Microsoft 中國工程開發總監的一刻，好像已經抓緊夢想。然而，KK 對自己夢想的理解，忽爾猶豫起來。

「我的夢想，好像不再是當一個工程師，而是創造。」機緣巧合下，舊同事林斌介紹了雷軍給 KK 認識，三人聊天之際，看到雷軍隨身帶着一個袋子，KK 好奇打聽，雷軍也大方分享。原來，裏面有幾部不同型號的手機，全都已被雷軍拆開分析過。既然同是電子發燒友，三人惺惺相惜，一拍即合。當日臨別之際，KK 對於創業的熱情油然而生。儘管還是不太清楚兩人的具體計劃，也毅然要求加入他們的團隊。

「2011年8月16號，我們這十個發燒友，很『老土地』做了個開工儀式——各吃了一碗小米粥，便開始朝著我們的夢想進發。」他們的目標明確、簡單。不過就是發明一枚質量好、價錢合理的電話。「全球來説，中國的名聲總是與價值便宜拉上關係。而她缺少的，就是一個既便宜、性能又超級好的貨品。我們不希望我們的產品，只供高富帥享受。」電話市場競爭可謂鯨波怒浪，只是 Samsung 和蘋果兩個牌子，便已經各自獨攬一方。不過，他們從未退縮，「我們做事所追求的，是要令自己滿意而別人沒有嘗試過的。」他笑話，現在看着第一代的小米手機，真的很不時尚。不過，這部被嘲笑的電話，發布時比其他品牌的手機科技都要高端。在過去幾年，經過不斷的改良，小米電話更成爲中國手機銷售量第一。

「還記得我們公司面世時，坊間輿論激烈，不論是好評壞評，排山倒海。直到現在，大衆終於接受了我們的品牌。一切奮鬥仿如昨天，美夢成真像是奇跡。其實一路走來，我們都曾經迷途。」公司初成立，大家上班朝九晚五，按章工作，看似正常。直到 KK 那位放棄 Google 高薪厚職，加入小米團隊的同僚問他：「難道這樣散漫的工作態度就能夠達到夢想？看看我們那些幹活不分晝夜的同行，我們是否在浪費時間？」一言驚醒夢中人，那天，公司上下所有人開了一個長達五小時的會議，結論是：「原來，我們還沒有預備好爲夢想付出沉重代價。」空有滿腔熱忱，如果當時沒有亡羊補牢，今天的一切，只是異想天開。

席間，KK 的演講展布上，寫着「我是球員，也是裁判，勇敢追求夢想，不在乎觀眾怎麼想。」純粹字面上看來，有點矛盾。「很多人會問我，難道，維持原狀，在 Microsoft 裏面繼續我穩定安泰的工作，不就是一種成功？爲何要去創業，把一切現有成就當作賭注？」他娓娓道來，「我倒相信 Warren Buffett （華倫．巴菲特）的 Scorecards 理論。」這套理論是巴菲特的名言。他說，一個人可以分別用兩種方式評價自己。第一種是以社會旁人爲中心的評估，叫做 External Scorecard。第二種，則是以挑戰自己爲主的評核，爲 Internal Scorecard。着重前者的人，會確保自己做的事，不超出自己能力範圍之外，因爲他希望他是別人眼裏的常勝軍。KK 則是選擇後者：「愈具挑戰性的事情，風險便愈高。以踢足球爲例，你常在小型比賽拿冠軍，那不一定是成功。相反，你願意在世界比賽踏出第一步，姑勿論結果成敗，你自己清楚，比較其他不願衝出舒適區的人，你已經成功了。」

懂得去面對社會定義的失敗，卻不會因其而落拓頹廢，反之用心堅持，尋找解決辦法，才能夠抓緊成功的秘訣。「創業之時，我在想，其實我們團隊每個人都已經年近40，比較其他年輕的 Start-up 創辦人，精神體力差一截；我們十幾人雖然工作經驗豐富，在硬件裝置的方面卻專業不足；另外，我們沒有特別寬闊的人脈和政府關係。」這一切一切，都可以作爲失敗，或放棄的藉口。KK 和他的團隊用努力，時間，慢慢儲存的資源，和對夢想的堅持，漸漸的，把問題都改正過來。

「十年後的今天，當別人剖析小米的進化時，或許會説『小米的資源比比皆是，成功難道不是是理所當然的？』」KK強調，小米現在的風光，以前根本不存在。不過，就憑着一股熱情，不怕吃虧，不懼辛勞，勇於實踐，方得今天成果卓著。

KK 在工作上無微不至，目標清晰，唯一不耐煩時候，便是太多人問，「爲何要放棄原有工作去創業？」説及對這類問題的回覆，這位身經百戰的工程師，居然靦腆，「我都會直接把兩句歌詞發給他們，不過，這首歌，有點歷史，現場的同學可能沒有聽過——

生活不是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註）」

註：歌詞取自許巍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封面圖片：網絡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