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owloon Hong Kong 的迷思

每當聽到歌星重唱香港60年代的Kowloon Hong Kong Ding Dong Song便有無形的喜悅和興奮,口中也跟隨哼着這首我愛香港的名歌。唱得高興時,突然想起九龍為何譯作 Kowloon ,而香港是 Hong Kong 呢?
每當聽到歌星重唱香港60年代的 Kowloon Hong Kong Ding Dong Song 便有無形的喜悅和興奮,口中也跟隨哼着這首我愛香港的名歌:”Kowloon Kowloon Hong Kong. We like Hong Kong. That’s the place for you. Walking down the street full of joy. Come here come here Rickshaw boy. Take me down the street chop chop chop. A Habba Habba Joe Ding How Ding How. Kowloon Kowloon Hong Kong. We like Hong Kong. That’s the place for you.”
 
唱得高興時,突然想起九龍為何譯作 Kowloon,而香港是 Hong Kong 呢? 若以普通話的譯音是 Jiulong 和  Xianggang 才對。很明顯當年的老外不是聽到說普通話或 Mandarin 的中國人來譯出香港和九龍的地名,而是根據香港本地或廣東的方言來定名。為了追尋這個疑問,便要重新翻看一些舊地圖和歷史資料,希望能提供一點線索,破解這個迷思。
 

九龍原比香港重要

 
從中國舊沿海地圖和地方志看,九龍這個地名存在久遠,明末清初已有九龍山、九龍汛地名的出現。但香港的地名出現比較少用於記載上,最早可能是明代16世紀末郭棐的《廣東沿海圖》中出現了香港的地名。其他清初和清中期的沿海圖均以紅香爐或紅香爐山標記。香港本地學者研究指出紅香爐是香港島上一個地區的名字,相信是清代才用上。香港島在清代初中期時軍事防衛重要性不及九龍,所以部分沿海地圖根本沒有放上香港或紅香爐的位置和名稱,而九龍汛的駐軍點便出現在清代大部分中國沿海地圖上。可見在中國歷史地理上看,九龍比香港重要得多,香港60年代歌詞唱出 Kowloon Hong Kong 的先後次序真是政治正確!只是香港島於鴉片戰爭後割讓給英國,其重要性已超越九龍。但從中國繪製中文地圖的表現,是不能帶領我們追尋西方在何時和依據什麼將九龍、香港或紅香爐譯作 Kowloon 和 Hong Kong 呢?
 
1819年嘉慶朝《新安縣志》中的廣東沿海圖中出現「九龍汛」和「紅香炉」地名。
1819年嘉慶朝《新安縣志》中的廣東沿海圖中出現「九龍汛」和「紅香炉」地名。
 

並非用西方語文專家的依據作音譯

 
若從現存最早的記錄,在廣東地區出現的西方人士相信是耶穌會傳教士利瑪竇和羅明堅。利瑪竇於明萬歷十年(1582年)到達中國境,在廣東肇慶府居留一段長時間,經常和那裏的士大夫和官員接觸,學習中國語文。現存梵蒂岡圖書館內利瑪竇和羅明堅手寫的《葡漢辭典》,可算是最早有外文譯中文的參考。若從其中單字或組句的拼音(應是葡語,原因是利瑪竇來自葡萄牙,辭典是自用的,故無必要用上拉丁文)來組合九龍和香港譯名,應是 cSieu Cun 和 ScSia’ cSian。看來當年的萄語譯名並不是發展到現在的英文名稱。那麼中國第一位基督教傳教士馬禮遜相信可提供更貼近的英語譯名了;從他1815年到1823年用了八年在廣州和澳門編刊的六大冊中英、英漢《字典》,從中得出香港是 Heang Kheang,九龍是 Kew Lung。看來和現在的 Hong Kong 和 Kowloon 有點接近了。但始終覺得不是那麼傳神,相信當年英國人,也不是用上馬禮遜的《字典》做地名譯音的依據。跟着出現的問題是:若不是用上香港開埠前西方語文專家的依據作地名音譯,那是憑什麼作出地名的判斷呢?
 
節錄自耶穌會士羅明堅(Michele Ruggieri)和利瑪竇(Matteo Ricci)手寫的《葡漢辭典》(Dictionario Portugues-Chines)。
節錄自耶穌會士羅明堅(Michele Ruggieri)和利瑪竇(Matteo Ricci)手寫的《葡漢辭典》(Dictionario Portugues-Chines)。
 

泛春州是香港島的原名

 
這方面,我們要推算當年經過或到達廣東沿海的西方船員是繪制航海圖的資訊提供者。那麼從早期的西方繪制廣東航海圖可追尋到一些線索。從英國派出以馬嘎爾為首的英國使團訪問中國更早的西方航海圖中,發現了一幅由英國商船 London(倫敦號)在1759至1760年觀察收集資料繪制的廣東沿岸地圖中,看到了香港島的位置名稱是 Fanchin Chow(泛春州),其後於1780年由葡籍船長製稿的航海圖更在同一位置標記着 Fan-Chlv-Cheou or He-ong-Kong(葡語譯音)。可見泛春州是西方人最早採用於香港島的名稱,由1760年至1780年間已有用上 Heong Kong 的名稱了。
 
圖中可看到香港和九龍於1780年的葡語譯名。節錄自 A Chart of the China Sea ... with the courses ... from Canton to Macao … from the Portugese draught by Captain Hayer and compared with the Chinese Chart of the Macao Pilots … (1780)。
圖中可看到香港和九龍於1780年的葡語譯名。節錄自 A Chart of the China Sea ... with the courses ... from Canton to Macao from the Portugese draught by Captain Hayer and compared with the Chinese Chart of the Macao Pilots (1780)。
 

Hong Kong 的譯名出自客家語

 
至於九龍的譯名早期是 Co-long(葡語),雖不是英譯的 Kowloon,但比後期不同英語系漢學家編寫的譯名更接近。如衛三畏於1874年編着《漢英韻府》,是依據北京、廣東、廈門和上海用語編撰,九龍的譯名是 Kou Liung,香港是 Hiang Kiang。再看禮賢會傳教士歐德理(Ernest John Eitel)在1877年出版的《粵語中文字典》(A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in the Cantonese Dialect),九龍是 Kau Lung,香港是 Heung Kong。
 
若用上 Hong Kong 譯作香港的字典是由英國長老會的 Donald Maciver 於1852年編輯適用於廣東省客家人的《英漢字典》(An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 in the Vernacular of the Hakka People in the Canton Province),看來 Hong Kong 的譯名是出自廣東的客家語。但九龍的譯名並不是出自客家語,並出現不同時段用上不同譯名的情況;如1845年哥連臣中尉 Lieut. Collinson 繪制的香港地圖將九龍城譯寫上 Kauliong City。這個譯名相信是採自拉丁文的譯名 Kiou Loung(摘自 Dictionarium Linguae Sinicae Latinum, Ho Kien Fou in Missione Catholica S.J., 1877),其後演化到英文的 Kow Loon了;到了1860年租用九龍地段時已見九龍砲台譯成 Kowloon Fort,而被形容為「此一帶皆係山岡不毛之地」的九龍半島錯寫上 Kwloon Peninsula。可見到了1860年代 Kowloon 已正名為官方九龍的稱號了。
 
1860年與《天津條約》有關租借九龍的地圖。
1860年與《天津條約》有關租借九龍的地圖。
 
從現存的資料分析,九龍的譯名可能比英國人來華時更早,從不同年代地圖和西文辭典推看,應始自拉丁語系中的葡萄牙語譯音後演變到英語讀寫方法的 Kowloon。而香港的譯名應是從廣東客家話中譯出 Hong Kong,最先出現於18世紀中葉時期。但最有趣的發現是西方地圖在 Hong Kong 名稱未出現時有 Fan Chin Chow(泛春州)的名字,這個迷團,有待學者再作深入研究。
 
圖片:作者提供
 

林準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