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擁全球最多石油儲量的委內瑞拉,為何愈過愈差?

最近幾天,南美國家委內瑞拉選舉爭議導致的警民衝突,已經造成十幾人死亡,1200多人被捕。這一幕給人以似曾相識的感覺。

大家好,最近南美國家委內瑞拉爆發了選舉爭議。

該國選舉委員會宣布,現任總統馬杜羅以51%的得票勝選,但是反對派領導人岡薩雷斯對這一結果予以駁斥,堅稱他們掌握了令人信服的岡薩雷斯獲勝的證據。

美國宣布不承認選舉結果,而承認岡薩雷斯為委內瑞拉新總統。

委內瑞拉官方拒絕披露計票的細節,聲稱其計算機系統受到了黑客的攻擊,並且指控美國科技巨頭埃隆馬斯克是攻擊委內瑞拉的幕後黑手,馬斯克就用西班牙語回應說「驢子都比馬杜羅懂得更多」,並且貼了一張美國的通緝令,懸賞1500萬美元徵集任何導致馬杜羅被捕的信息。

現任總統馬杜羅以51%的得票再次勝出總統選舉。(Shutterstock)
現任總統馬杜羅以51%的得票再次勝出總統選舉。(Shutterstock)

經濟結構單一 導致被油價的上落所綁架

最近幾天,選舉爭議導致的警民衝突,已經造成十幾人死亡,1200多人被捕。

這一幕給人以似曾相識的感覺,2018年5月,馬杜羅也聲稱在大選中獲勝連任總統,反對派認為選舉舞弊,美國歐盟等60多個國家承認反對派領導人瓜伊多為委內瑞拉總統,時任美國總統川普也召見了外交政策顧問,詢問美國入侵委內瑞拉的可能性。

委內瑞拉連續2次的選舉爭議,背後的重要原因是經濟上的困境。

25年前,委內瑞拉還是拉丁美洲最富裕的國家,而今天,它是西半球最貧窮的國家之一。

由於委內瑞拉GDP暴跌,自2015年以來,委內瑞拉25%的人口已經離開,到其他地方謀生。(Shutterstock)
由於委內瑞拉GDP暴跌,自2015年以來,委內瑞拉25%的人口已經離開,到其他地方謀生。(Shutterstock)

從2012年到2022年,GDP暴跌了驚人的75%,人均GDP從15000美元左右暴跌到1800美元,委內瑞拉貨幣玻利瓦爾經歷了前所未有的貶值,導致惡性通貨膨脹,讓人想起1920年代的德國魏瑪共和國和2008年穆加貝領導下的辛巴威。

自2015年以來,委內瑞拉25%的人口已經離開,到其他地方謀生。

同時,委內瑞拉擁有豐富的石油儲備,截止2020年,已探明的石油儲量全球第一,佔全球儲量的18%,而該國的人口不過2800萬,正常情況下,即便沒有其他產業,靠賣賣石油養活這麼一點人口,過着類似中東產油國那樣豐衣足食的生活,應該不是難事。

但現實情況遠非如此,這首先和石油這一產業的特性有關,這是一個資本密集和技術密集的行業,如今一個現代化的大型油田,需要的員工可能只有幾千人,無法像製造業那樣提供大量的就業機會,這注定了產油國的大多數社會成員,只能是石油產業的旁觀者。

而巨額財富加上不透明不公平的分配體制,會產生大量的尋租和腐敗行為,幾乎是不勞而獲的財富,也讓決策者忘乎所以,漸漸摒棄了那些,需要艱苦努力才能有所成就的製造、科技等產業,滿足於賺快錢。

經濟結構單一的直接後果,就是經濟表現被油價的上落所綁架,國際油價高的時候什麼都好說,油價一旦下跌就百弊叢生,這就是所謂的「荷蘭病」或「資源詛咒」。

2007年,查維斯再度頒布國有化條款,此舉導致委內瑞拉信用破產,西方跨國石油公司從此拒絕再去委內瑞拉投資。(Shutterstock)
2007年,查維斯再度頒布國有化條款,此舉導致委內瑞拉信用破產,西方跨國石油公司從此拒絕再去委內瑞拉投資。(Shutterstock)

石油是魔鬼的糞便?

面對石油帶來的混亂和爭鬥,歐佩克創始人之一,委內瑞拉前石油部長胡安·阿方索直接把石油稱為「魔鬼的糞便」。

其次,從委內瑞拉前總統查維斯時期開始的一系列左翼過激政策,讓該國的經濟元氣大傷。

1999年2月,查維斯就任委內瑞拉總統,查維斯的施政以激情和隨心所欲著稱,一方面給民眾許諾了大量的福利以換取支持,另一方面為了迎合民粹心理,對外資和私營經濟不斷的開刀。

2001年,委內瑞拉通過了油氣法,規定外資在該國石油業上游項目中的持股比例不得超過49%,這其實是一個國有化條款,等於推翻了過去歷屆政府和外國政府達成的協議,引發了外資石油公司的強烈反彈。

2002年到2003年間,委內瑞拉國營石油公司爆發大罷工,查維斯將40%的員工開除,另聘沒有經驗的新人取代,新聘人員只看忠誠度不看專業能力,該公司自此成了冗餘、技術人才匱乏的無效率機構。

2007年,查維斯再度頒布國有化條款,片面提高委內瑞拉國營公司在外資開發油田的持股比例,埃克森美孚、康菲等國際石油公司拒絕接受這些條件,退出了在委內瑞拉的營運,委內瑞拉政府將這些公司投資開發的油田收歸國有,此舉導致委內瑞拉信用破產,西方跨國石油公司從此拒絕再去委內瑞拉投資。

此後陸續有馬來西亞、俄羅斯、中國的石油公司在委內瑞拉投資油田開發,都出現了辛苦開發,卻無法收回投資的局面,賣油的利潤被委內瑞拉政府獨吞,這些公司最終也都無奈的退出。

在2008年前後,國際油價曾經達到接近150美元的峰值,那是委內瑞拉政府日子最好過的時刻。

2013馬杜羅接任總統,此後國際油價一度下跌到50美元。(Shutterstock)
2013馬杜羅接任總統,此後國際油價一度下跌到50美元。(Shutterstock)

查維斯當時沒有把錢投入石油業的技術改造、設備更新、人員培訓,而是投向社會安全支出換取選票。

2013年3月查維斯去世,馬杜羅接任,此後國際油價一度下跌到50美元,政府收入下降,高福利難以為繼,經濟政策上,馬杜羅依然是蕭規曹隨,繼續查韋斯時代那一套隨意沒收徵用,打擊投資的做法,其結果必然是市場供應不足,百業凋敝。

委內瑞拉大部分已探明的石油儲量,是奧里諾科重油帶的超重原油,這種石油需要更高水準的技術來開採,只有國際石油公司擁有這種技術,然而大多數國際石油公司已經退出了委內瑞拉,加上設備老化,缺乏維修和更換的資金,委內瑞拉的石油產量從高峰期的300多萬桶,下降到目前的經常不足100萬桶,甚至連國內的用油要求都難以滿足。

同時,從查維斯到馬杜羅,大量沒收閒置的私人土地分配給無地的農民,僅在2004-2010年間,就有超過300萬公頃的土地被徵用,這一系列做法讓投資者望而生畏,打斷了市場的自我調節,是造成委內瑞拉糧食和日用品短缺的罪魁禍首。

委內瑞拉的例子說明了如果不尊重規律,隨心所欲地調控經濟,必然為其所反噬。(Shutterstock)
委內瑞拉的例子說明了如果不尊重規律,隨心所欲地調控經濟,必然為其所反噬。(Shutterstock)

不尊重規律隨意調控經濟 必然為其所反噬

委內瑞拉的例子說明了兩點:

一是如果政策失誤,即便是資源豐富的國家,也是有可能愈過愈差的。

二是經濟發展有自身的規律,不尊重規律,隨心所欲地調控經濟,必然為其所反噬。

這次的危機發生之後,委內瑞拉軍方第一時間表態支持馬杜羅,這些年軍方已成為馬杜羅最重要的支援力量。

一方面,馬杜羅把有限的收入向軍方傾斜,另一方面,放任軍方的行為,允許他們擴權,美國就指責委內瑞拉軍方參與販毒等非法活動。

在軍方繼續支持的情況下,即便不得人心,馬杜羅估計還會繼續撐下去,委內瑞拉人的苦日子恐怕還得繼續。

原刊於「世界靈敏度」微信平台,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趙靈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