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移民的融入,在地球村過去20年經歷全球化的時代,是每個社會、多代人們老生常談的話題,當中有複雜糾結的元素,除主要的謀生經濟外,其他如種族文化、政治經濟,甚至意識型態,都相互影響。新電影《但願人長久》(祝紫嫣執導、關錦鵬與李駿碩監製),便是以此為題的電影,海報聚焦一對由湖南來港的父女情,透過這人文的元素,淡淡地釋出上述環境因素的折射(以下有劇透,慎入)。
三個時空下的香港
《但》電影分3個時空,亦即1997、2007和2017年。這安排令身處其中的我很快就聯想起同樣是以大都會新移民的足跡來說故事──陳可辛的《甜蜜蜜》。《甜》的年代是97年之前的20年,鏡頭下的主場景是繁華熱鬧、生機勃勃的油尖旺,而《但》的鏡頭下,1997年的香港的主場景,是九龍舊區裏的劏房士多、橫街窄巷,一家團聚場面溫馨,但周遭擠迫貧瘠。
1997自然是香港的大年,香港直至96年時仍是四小龍之中排名第一──据Maddison等專家以PPP和國際元等工具消除干擾後的數字, 以人均GDP計,新加坡就是在1997年超越香港,之後並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回歸以來,香港經濟不但在97金融風暴和SARS遇劫,而且隨着中國入世後對香港有泛金融化的影響,令香港的老百姓,受惠入世紅利的日子不多。香港大公司、富裕人家和金融地產不錯是領受了一波波金碧輝煌的洗禮,但對新移民和本來就處於基層的市民來說,就算只是「人均GDP跑輸了」這个冰冷是數字,其實已露出端倪,何況還有那些凍死在路上、進不了數字裏的「死骨」(統計常有survivorship bias)!
惋惜的工業面貌
吳慷仁飾演的父親(吳因此角出色的演出而獲影帝),和朱栢康飾演的老友,是雜工打散。鏡頭下,他們沒有70年代觀塘的膠花可織,沒有80年代葵涌小家電電路板的手作活可做,他們無法累積工業技能,上流無望,在食物鏈邊緣掙扎。而由周琳飾演的那位殷實的母親,來港後只能做酒樓樓面,同樣是技術含量不高的職業。
這是《但》鏡頭之下,1997年香港的「工業」面貌,鏡頭令我感到一絲惋惜。想起我的父輩,也是70年代來港的新移民,許多就是《網中人》中的阿燦,都是在膠花紗廠等的工廠裏上班,一邊被純香港人調笑,也有被比他們早來僅幾個月的同鄉戲弄。不管怎樣,當年正是那批新移民的流入,是他們的信心,讓香港工業有條件起飛,他們掙了工資後沒把錢寄走,反而借錢做按揭,押上了青春,才讓當代的工商業騰躍,才鞏固香港四小龍的身份。
(二之一,待續)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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