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早前發表《香港經濟政策綠皮書2024》後,港大經管學院1月18日(周四)與香港經濟及商業策略研究所聯合舉辦第三屆「香港經濟前景展望」研討會,邀請政府官員、本地及海外傑出學者和商界領袖擔任演講嘉賓,探討香港未來經濟增長策略和發展機遇。
研討會邀請了200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史迪格拉茲教授(Prof. Joseph Stiglitz)作主題演講。史迪格拉茲教授是美國著名的經濟學家、公共政策分析師和哥倫比亞大學教授,在資訊經濟學等領域有重大貢獻。他也是美國總統經濟顧問委員會前成員和主席。
急流勇進的新一年 全球政經將如何演變
史迪格拉茲教授發表題為「急流勇進的新一年」(Navigating in Tumultuous Waters: the Year Ahead)的主題演講,他分析了全球經濟在疫情大流行後的主要轉變,包括:
1.新的地緣政治分裂加劇,將如何演變?會有什麼後果?
2.新的政治:對大型科技公司市場力量的擔憂;許多國家向右轉。
3.新經濟政策:從接近零利率到高利率的時代;新自由主義終結,但老問題只會變得更糟。
4.氣候變化:國家內部和國家之間的不平等。他指出,以上所有問題都是互相纏繞、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疫情過後 迎來全球經濟新時代
以新經濟政策為例,史迪格拉茲教授指出,全球由接近零利率到高利率時代(美東時間1月16日,兩年期美債孳息率升至4.346厘;十年期美債孳息率升至4.104厘,為自去年12月12日以來最高位),同時,他指出,疫情後的通貨膨脹,是由流行病和有關戰爭的供應方中斷供應和需求變化驅動的,很大程度上是暫時的,最終需由市場修正。
史迪格拉茲教授批評,央行(及聯儲局)誤解了正在發生的事情,盲目升息,結果可能會加劇問題,令經濟有「硬着陸」的風險,尤其是一些沒有財政空間且成長不如美國強勁的國家。
他指出,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已預測全球經濟放緩,一些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市場可能出現「債務危機」,即使發達國家也存在金融混亂的風險──例如美國矽谷銀行倒閉、英國養老金大縮水等。
史迪格拉茲教授續指,新自由主義的終結,是自2008年金融海嘯後,過去依賴市場「無形的手」開始受到質疑;到2016年,保護主義開始抬頭,尤其是在美國(特朗普入主白宮,提倡貿易保護主義,拜登政府延續其政策);美國的產業政策,包括對華的產業政策,被詬病為「40年後捲土重來」。然而,即使美國的產業政策設計有問題,但似乎也產生很大效果,起碼使其他國家,尤其是發展中國家和已開發國家處於不利地位。然而,人們不禁要問:世貿組織和「以規則為基礎」的貿易體系的終結了嗎?
他指出,更廣泛的擔憂,是大型科技公司市場力量的成長。儘管美國據稱是處於創新的新時代,但經濟競爭力較弱,似乎欠缺了「動力」,而社群媒體的多種不利影響──包括對傳統媒體的影響已發揮了明顯的作用。這些大型科技公司持續坐享高利潤,並逐漸形成新的准入障礙,加劇了不平等。
史迪格拉茲教授指出,在歐洲,儘管透過《數碼服務法》、《數碼營銷法》和其他解決問題的重大倡議和行動,力度仍嫌不夠;而在美國,政治權力往往阻礙重大的改革。世界將如何在不同標準下運作?難道要「分裂互聯網」(splinternet)?
與此同時,人工智能(AI)亦衍生了一系列新問題。
「它會取代勞動力,導致更多人失業和/或更低的工資,以及加劇不平等嗎」?「知識產權」的爭拗應如何解決?「誹謗」的道德問題誰來負責?史迪格拉茲教授警告,如果這些問題沒有答案,會導致社會內部的巨大爭鬥。
政治轉向 波濤洶湧下該何去何從
至於許多國家的政府向右轉,這位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認為,部分反映了經濟萎靡、不平等加劇、新自由主義的失敗和民粹主義的成長。
他說,民粹主義的政治領袖可能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問題是民粹主義會助長更多的民粹主義,還是導致「糾偏效應」,走向比較正常的政治?
史迪格拉茲教授指出,這要看不同的因素,在不同的國家發揮不同的作用。
舉例說,在美國,這個國家已經成為一個多人種、多民族的社會,幾乎肯定會存在種族問題,試圖抵制正在發生的事情,幾乎肯定是徒勞的。至於一些國家出現的反民主運動,則是少數人試圖將自己的意志強加於多數人。
談到地緣政治的新問題,史迪格拉茲教授認為,在多邊的世界中,人權、民主和競爭依然是地緣政治突出的問題,而中國在烏克蘭戰爭中「支持」俄羅斯、台灣政治等也是問題,但(中美)經濟相互依存度仍然較高,官方語言已轉向「去風險」,未來可能意味貿易會減少、資金流動會減少,這對香港可能產生不利的影響。
他指出,美國方面愈來愈傾向的觀點是:(地緣政治)成本比想像中的要低,尤其是在新自由主義聲名狼藉的情況下。
不過,史迪格拉茲教授同意,解決全球問題仍需各國合作,尤其是在氣候變化與流行疾病方面合作,符合共同利益。
美國方面認為,可以在其他領域激烈競爭,在氣候變化議題上加強合作,問題刻不容緩,他認為,中國在2060年實現碳中和的目標仍不夠進取。
不過,史迪格拉茲教授也指出,高利率環境使氣候變化的投資變得更加困難,除非打開「特殊窗口」。對於發展中國家尤為重要。
總體而言,史迪格拉茲教授認為,新自由主義的失敗、新冠大流行和戰爭使全球進入了一個動盪的時代,與「大穩定時代」(The Great Moderation,指1980代中期至2007年)截然不同。這個時代沒有什麼是理所當然的──新的經濟、新的政治、新的地緣經濟和新的地緣政治。香港與其他地方也一樣,在渡過洶湧的波濤時,將面臨新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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