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伊布勒(Wolfgang Schäuble,1942─2023)是德國基督教民主聯盟(CDU)黨內的重要人物,又有人稱他為德國政壇「建築師」。歷任德國聯邦議會議長、內政部長及財務部長,2010年更獲英國《金融時報》評為歐洲最佳財政部長,不過因為領導歐元集團期間手法強硬,被國債逼瘋的希臘財長及希臘人民視為眼中釘。
朔伊布勒是個黨二代,父親曾是CDU的從政者(1907 – 2000),也曾在巴登地區擔任過議員。他本人攻讀法學和經濟學,1961年開始參加CDU青年聯盟,接觸政壇,其後當過律師和議員,最為人稱頌的政績,應當是32年前出任德國內政部長時,以聯邦德國執行代表的身份,參與了兩德統一的整個談判過程,成為了歷史的一部分。
柏林圍牆倒下,世界潸然落淚
二戰後根據1945年波茲坦會議的決定,戰敗的德國由美、英、法、蘇四國分區佔領。後因意識形態差異,英美法西方陣營跟蘇聯主導的共產陣營漸行漸遠,形成了信奉資本主義德意志聯邦共和國(西德),跟信奉社會主義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國(東德),兩德正式分裂。
東德的計劃經濟模式在1950年代陷入瓶頸,但軍備開支令生活更加困頓,跟西德繁榮經濟距離僅2分鐘之遙的東德人民,嚮往自由之心日熾,東德政府為防止國民出逃往西德,在1961年起單方面築起防護牆,再反覆加固為由瞭望塔、混凝土牆、反車輛壕溝組成、全長167.8公里的全封閉邊防系統。
在東德政府眼中雄偉壯闊的「反法西斯防衛牆」,在兩德人民眼中,卻是扼殺了人民自由意志的死亡之門,一念地獄,一念天堂,此即是也。為自由翻牆而死的亡魂保守估計超過700人,被逮捕下獄者超過3000人。1989年11月9日,近百萬東柏林人走上街頭,東德邊哨抵擋不住群眾壓力,半夜宣布開放邊界,東西柏林人狂喜落淚,象徵鐵幕與冷戰的柏林牆被推倒後的328天,德國終在1990年10月3日正式統一。
只有歐洲實現穩定,戰爭才不會再重演
《德國之聲》曾經專訪朔伊布勒關於兩德統一的歷史談判,他說當年完全想像不到德國今天翻天覆地的變化,30載後的世界強國秩序與地緣政治局勢也迥然不同,當年傷亡數字很少,是個奇蹟,但他自承在對待俄羅斯的問題上有所失誤。不過他不認同美國是世界和平的指定維護者,他只是相信:要讓美國人認清楚一個事實,就是必須讓歐洲實現穩定,戰爭才不會再重演。
在兩德統一這個錯綜複雜而又困難重重的過程中,朔伊布勒也貢獻了一分力量。這個重大歷史事件加速了東歐骨牌式急遽變化,更多東歐國家開始奮起擺脫蘇聯的控制,同時也讓冷戰提早結束。但功成只不過9天,他在同月12日出席一場於奧佩瑙的餐廳競選活動時,被人暗殺,身中三槍,從此下身癱瘓,必須倚靠輪椅活動。不過朔伊布勒心志堅韌,傷癒復出後照常在政壇行走。
歷任希臘財長對他恨之入骨
2010年希臘宣布破產,2015年國債沉重,舉步維艱,時任希臘總理齊普拉斯認為,希臘的問題就是歐元區的問題,歐元區應該向希臘釋出團結的訊息,而希臘也準備好履行改革承諾以換取更多貸款。法國國際廣播電台引述希臘外交部發言人表示,德國財長朔伊布勒總是質疑希臘提交的數據,並懷疑希臘履行承諾的意願,令兩國關係緊張。當時希臘債務已到了水深火熱的地步,由齊普拉斯領導的希臘左翼政府承諾一贏得大選,就開始對2400億歐元的救助計劃與國際債權人進行重新談判。希臘政府的現金很快燒盡,即將面臨嚴重財困,彷彿燒到眼眉,這邊廂剛還完3億歐元,眨眼間另外一筆3億3600萬歐元債務又已到期,政府領導人及國民都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難怪希臘新聞說,今年八秩開一的希臘前財長·察卡洛托斯(Evangelos Tsakalotos)回憶這個「敵人」時,也許會禁不住想,當時希債危機差點就導致該國被逐出歐元區,儘管國家已度過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但是他仍對朔伊布勒的緊縮及強硬做派耿耿於懷至今,其實也不完全是這位德國政壇強人的錯,因為歐洲央行素來奉行「不救助」條款,不會出手援助任何破產的成員國政府。於是當希臘在2010年宣布破產後,德法兩國都斷然拒絕承認希臘政府可以抹去對兩國銀行所持的債務,歐洲央行在獨立性方面的缺失,是令希臘在債務泥沼中愈陷愈深的致命傷,難怪財長與國民都將德國財長朔伊布勒視為眼中釘。
歐洲一體化的推動者,曾遭鐵娘子極力反對
與朔伊布勒同日去世的法國政治家、歐盟委員會前主席德洛爾(Jacques Delors,1925 – 2023),爭議之聲就比前者少,她的女兒、法國社會黨前第一書記瑪蒂娜·奧布里對傳媒說,父親在家中安詳去世,享年98歲。法國總統馬克龍也在X(前稱Twitter)發文表示哀悼。
德洛爾曾經在歐洲一體化的進程中扮演重要角色,他是歐盟(前身為歐洲共同體)執行機構歐盟委員任期最長的主席,由1985年至1994年都在致力於歐盟的發展,領導歐盟推動建立歐洲單一市場,也是歐元共同貨幣誕生的幕後推手之一,公認對歐洲一體化做出巨大貢獻。
不過這位現代歐盟的締造者,當年的想法曾遭到英國鐵娘子戴卓爾夫人(Margaret Thatcher)及英國媒體猛烈反對,被視為現代版的查理大帝(Charles Ier le Grand,742—814年),一心想在政治舞台上一統歐洲。不過,這位歐洲一體化的堅定支持者,活到耆壽98歲,卻親眼目睹了英國在2016年公投支持脫歐,不知道德洛爾當日見到歐洲分崩離析,是否心有戚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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