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送中運動本應在《逃犯條例》的修訂案正式撤回後,大功告成,但反對派似乎熱衷於鬥爭多過鬥爭的成果;為了鬥爭可以長期延續下去,他們又提出新的五項訴求(把要林鄭下台改為立刻實行雙真普選),並且堅持「缺一不可」。
林鄭希望與年輕人對話,年輕人卻堅持要政府先答應五大訴求,才可以對話。結果,除了一些建制派的組織外,基本上沒有年輕人的組織願意與政府對話。
我問一個平時表現激進的年輕人,「缺一不可」這項要求究竟是誰提出來的,決策的過程是否公平,你有沒有參與?
他說,這個他不知道,只聽到有人這樣叫,後來大家都這樣叫,於是他也跟着這樣叫,應該不會錯吧。
我問他,可有對「缺一不可」的要求進行過獨立思考?有沒有以他們崇高的民主價值觀來審視一下自己組織的決策過程?他一時語塞。我進一步問他,可以憑什麼相信,一個平時不透過民主方式作決策的組織,將來革命成功大權在握後會在社會上推行民主政制?難怪有人擔心年輕人可能給人利用了。
我對年輕人說,我敢立此存照,「五大訴求,缺一不可」,將來是會被逼要放棄的。我這個說法可不用花太長的時間去加以驗證。我願意以兩年為期,即兩年後的今天,五項訴求,起碼有兩項未被政府應許(已不只缺一),但反對派亦要偃旗息鼓,不再高叫「五大訴求,缺一不可!」
我敢這樣肯定,「五大訴求」中有兩項特區政府是不可能應允的。這包括訴求三「撤銷對所有反送中抗爭者的控罪」,以及訴求五「立即實行雙真普選」。
訴求三之所以不可能,是反送中抗爭者之中確有一少部分人是有明顯觸犯香港刑法的。即使運動的整體被定性為非暴動,亦不得等同已進入司法程序的案件,政府可透過行政命令加以撤銷。此例一開,香港再沒有法治可言。如果社會真的想網開一面的話,也只能讓尚未被警方拘控的人自首,然後從輕發落,大部分不予起訴。但對於這些已進入司法程序的案件,行政部門已沒法制停。
至於訴求五,其實與今次「反送中」運動沒有直接關係,「雙真普選」是回歸以來的最大議題,複雜性遠比《逃犯條例》高。很難想像在處理一項較小較簡單的議題時,可以順手處理掉一個更大更複雜的議題。在現實世界,買豬肉可以搭豬骨,很難在買豬骨的時候,要求搭豬肉。
反對派要求的「雙真普選」,有別於基本法的既有條文;而反對派亦不願意接受人大8‧31的框架。要推行反對派主張的「雙真普選」,先得要人大常委會撤回8‧31的決議,同時還得修正《基本法》。這就一定「立即」不來。
因此,要達致這項訴求,非要推翻中共政權不可。那就不是當前的抗爭方式可以達致的。反對派雖然把這場運動稱為「時代革命」,但從運動的內容來看,它仍離不開抗爭的性質。我不相信用抗爭運動方式可以完成革命的使命。
是否要攬住一齊死才滿意?
與商界的朋友飯敘,大家都不約而同問這樣的問題:這場反送中運動還可以怎樣搞下去?
這場運動自6月大規模爆發以來,社會的正常秩序已被打亂,商業活動備受困擾,如此下去,很多機構都可能被逼結業。反對派說要「攬炒」,其實「攬炒」的目的已經達到。問題是反對派想炒到一個什麼程度才滿意?是否要攬住一齊死才滿意?
有人說,不能單怪反對派,只要政府肯讓步,五大訴求都一概答應,事件或許可以早日結束。但亦有人質疑,一旦政府向暴力施壓讓步,以後勢難有效管治香港,因為反對派一有些什麼不滿意,肯定又會故伎重施,香港將永無寧日。
商界普遍覺得,反對派對經濟不甚了了,而且普遍仇商,若讓這幫人來主導香港的發展,香港經濟一定走下坡。此之所以,商界大都不想看到反對派可以在這場運動中得逞。
有人於是說,不如叫解放軍早日來止暴制亂,好過拖下去,搞到大家都沒有好日子過。但這個說法很快被人指出會有嚴重的後遺症。因為一旦這樣做,西方就會乘機制裁中國,並剝奪香港獨立關稅區的地位。屆時,香港金融中心的地位亦未必保得住。因此,大家都不相信北京會派解放軍來港平亂。那這項任務只能靠特區政府去完成。
然而,這些日子以來,特區政府在止暴制亂方面並沒有做出什麼成績。反對派每星期六日都會以不同的名目在全港各區搞示威遊行。遊行完之後就佔領街道,阻塞交通。目的是逼警方出來清場,好讓他們有機會與警方衝突,然後指控警方濫用暴力,進而把特區政府也定性為暴政,以動員更多人加入反對派。
這項策略在開始的時候相當成功,導致警方在執法時上受到街坊的阻撓,影響警方士氣。不過隨着示威者的暴力升級,以及運動對日常生活的妨擾日深,民情無可避免會逐步逆轉。
市民不難看到,警方雖有使用暴力,但衝突都是示威者引起的。若非示威者堵塞馬路,破壞公共設施,警方不會干預和平示威遊行。
有人覺得,警方好像十分被動,大部分時間都予人無法控制局面的印象,至今都拿不出真正止暴制亂的方法。不過亦有人相信,警方在留力,盡量不想在未獲民意的支持下,純用武力去止暴制亂,以免加深與民間的矛盾。此外,警方亦不想因自己的行動招惹國際上的指責,為國家添煩添亂。
有人分析,政府現在的策略是想透過時間讓市民看到,反對派的圖某是無法達到的,所以反對派的行動只會有破壞性而不會有建設性。隨着愈來愈多市民受到攬炒負面影響的傷害,反對派的支持者會愈來愈少。加上每一次暴力行動,都會有一批勇武分子被捕,勇武者的實力一定會愈來愈被削弱,所以假以時日,暴亂就會日漸平息。這樣費時長一些,但總好過貪一時之快,卻引來很多後遺症。
我還是相信動亂終可平息
有朋友覺得我對形勢的評估過度樂觀。他認為拖延時間不一定會大有轉機,認為年輕人已經進入集體歇斯底里狀態,他們認定了自己在進行「時代革命」,目的是要推翻暴政,把香港帶往一個自由民主的美好新時代。
他們認為自己所做的絕對不會過分。我昨天在一個電台烽煙節目中,聽到他們的意見領袖怎樣把他們的暴力合理化。他們覺得,若然為了推翻日本軍事政權,美國投原子彈落日本也可以,他們擲幾個燃燒彈有什麼過分?
電台的主持人對這樣的意見竟然毫無異議,難怪年輕人聽了之後都像中了邪一樣,對使用暴力愈來愈肆無忌憚。有人把路上遇到的不同政見長者也暴打一輪;有被包圍的長者已經跪地求饒,還是被打至頭破血流,幾乎喪命。
這樣的行為,即使在戰爭中亦不被認可,但反對派竟然還不願意與勇武割席。其結果將會是愈來愈多市民會與運動走向這個錯誤方向割席。「即使核爆也不割席」,只是想把運動引入歧途的人的一種說法,並不代表普通市民全部都會失去理智,從此擁抱暴力。
社會上一定是支持「和理非」的人多。這並非是因為這種主張政治正確,而是因為只有在和理非的環境下,一般人才能免於恐懼地過生活。因此,即使年輕人沉迷在他們的虛擬世界中沒法覺醒,其他人還是會用理性作出自己的選擇。
一項錯誤的主張並不會因為一度有多數人支持就變成正確。我們除了可以用自己一貫信仰的價值觀對這種主張進行對錯上的判斷外,還可以從這種主張可能帶來的後果的好壞來作判斷。
因為我們的價值觀,亦是從歷史上種種後果上的好壞中總結出來的。後果會對錯誤的行為作出懲罰,會對正確的行為作出獎賞,我們的價值觀就是經過千萬年的後果教訓而沉澱出來的。所以我喜歡用分析後果的方式去判斷一件事情的對錯。
我相信,即使是同情示威者的人,亦很快會發覺,每次遊行後都進行堵塞馬路是不好的,因為它妨礙了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又為經濟活動帶來嚴重的損失。這樣的行為沒有可能不引致警方干預,堅持不撤退的話,就會造成肢體衝突,雙方都可能因此而受傷,沒有造成人命損失已算大幸。與此同時,每次衝突都有人被捕,他們的前途就會受到負面影響,其家人一定會很擔心。一場衝突之後,大量公共設施被破壞事小,香港的國際形象不知何時才能修復!
凡此種種都只會替香港帶來壞處,令香港人心痛,不安。因此,我不相信大多數人會贊成讓這樣的情況繼續惡化下去。這個世界,破壞容易,建設艱難;在未有一套完善的重建方案之前,沒有理由先把現有的打個稀巴爛再說,這樣做的代價太高,風險太大,不可能是大多數人的選擇。此之所以,我認為民意是會逆轉的,衝突是會平息的。
原刊於《am730》,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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