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7日，美國一季度經濟數據出爐，實際GDP年化季環比初值為2.3%，超出預期的2%；儘管增速相較前值2.9%略有放緩，但這仍是2015年以來表現最佳的一季度數據。一季度GDP平減指數初值2%，不及預期2.2%，前值為2.3%；一季度核心個人消費支出（PCE）物價指數年化季環比初值為2.5%，與預期持平，好於前值 1.9%。
但英國經濟增長不及預期，創下近六年來新低。英國統計局公佈的最新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GDP初值按季增長0.1%，低於預期增長0.3%，是2012年第四季度以來最差表現，去年第四季度增長0.4%。
不過，全球經濟復甦的步伐並沒有停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在2018年4月期的《世界經濟展望》報告中將2018年和2019年的全球增長率預測值提升至3.9%，顯著高於IMF在2017年10月的預測。IMF同時提示，未來幾個季度之後的風險明顯偏於下行。下行風險包括金融狀況可能大幅收緊，對全球經濟一體化的普遍支持減弱，貿易摩擦加劇，各國可能轉而實施保護主義政策，以及地緣政治緊張形勢。
近日，中國金融四十人論壇（CF40）秘書處就全球經濟復甦、美國稅改、金融危機等問題專訪了哈佛大學教授、美國總統經濟顧問委員會前主席Martin Feldstein。他說，「我擔心的是（美國）金融市場太脆弱。」
經濟衰退及赤字惡化的危機
近期，隨着美國通脹預期上揚，各期限美國國債收益率均創多年來新高，4月24日10年期美債收益率向上突破3%，創造了2014年以來的新高，對債市、股市和匯市造成一定的心理衝擊。
Martin Feldstein提醒，雖然經濟形勢很好，但美國現在的風險是資產價格太高，而隨着利率上升，可能會導致資產價格、股票市場價格、商業地產價格均下跌，讓經濟陷入衰退。
對於特朗普大規模減稅可能令美國財政赤字面臨進一步惡化的風險，Martin Feldstein認為，這非常可怕，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預測，未來由於退休人員的社會保障轉移支付和醫療保健成本上升，美國政府債務佔GDP比重75%的比例將上升至95％。現在，隨着新的減稅計劃實施，這一數字將上升到100％。他認為，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是降低某些大型社會保障轉移支付的增長速度，降低高收入或中等收入人群的福利的增長。
以下是本次訪談的主要內容。（問：中國金融四十人論壇 答：Martin Feldstein）
問：去年以來，全球主要經濟體步入罕見的同步復甦周期。如何看待當前的全球經濟復甦態勢和未來增長前景？
答：談論全球經濟當然是個寬泛的話題。我認為我們會，或者說有很大可能會在2018年和2019年經歷持續的增長。在美國，我擔心的是，儘管我們各項經濟指標都很樂觀，比如很低的失業率，很低的通貨膨脹率，稅改法案也很好，但我擔心的是金融市場太脆弱。
我認為現在的經濟形勢很好，但在美國現在的風險是資產價格太高，而隨着利率上升，這可能導致資產價格、股票市場價格、商業地產價格均下跌， 這可能會讓經濟陷入衰退。
歐洲、中國面對的風險
答：在歐洲情況則不同，我認為歐洲的主要問題是歐盟各國匯率和利率的不可持續。看看意大利的利率情況，意大利的十年利率只有美國的一半，而它的經濟非常疲軟，政府也很弱，所以目前我還看不出他們如何能恢復到正常狀態。德國十年期利率為0.5%，如何讓利率恢復到正常水平是歐盟國家面臨的風險。
我認為在中國，風險主要是存在於債務和不良貸款，這些將給銀行體系和非銀行貸款人帶來惡劣影響。我聽說現在中國正在做很多努力，但這仍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決策者應對經濟危機的工具有限
問：金融危機爆發迄今已近十年，全球經濟面臨哪些新的風險？是否有再次爆發危機的可能性？
答：我不認為我們會遭遇美國在2007和2008年所經歷那種危機，當時銀行系統已經停止運轉。我剛才描述的那些問題不太可能給銀行帶來那麼大的打擊。
問：有學者擔憂在利率水平處於歷史低位且政府債務高企的條件下，如果再度爆發危機，決策者的應對工具將相當有限，對此您怎麼看？
答：我完全同意。我認為問題在於，如果美國經濟在今年或明年狀況變差，對於美聯儲而言，現在的利率已經很低，已經沒有大幅度降低利率以刺激經濟的可能。
特朗普稅改與溢出效應
問：特朗普稅改特別強調企業稅率的下調和吸引美國企業海外留存收入轉回國內，那麼對美國更廣泛的人群和美國經濟增長而言，減稅可以帶來哪些實質性影響？
答：確實是這樣。我認為這將刺激世界其他國家的資本向美國流入，並引導美國公司減少資本輸出，因此我們將看到更多資本投資於美國公司。美國增加的資本投資將導致生產率上升，我們的工資將上漲，這將對美國的廣大人口產生有利影響，並將提高美國的經濟增長率。雖然不會讓經濟增長率一下子大幅增長，但它仍然足以在未來十年讓人們的實際收入提高。
問：特朗普稅改可能引發新一輪面向美國的資本流動，這對其他經濟體會產生怎樣的溢出效應?
答：美國公司不再拿錢到歐洲去投資，而是把它留在國內，同時美國公司在海外的分支機構把資本匯回國內，而不是在歐洲當地投資。所以歐洲會看到資本投資減少。雖然數額並不是巨大，但會對歐洲的資本投資肯定會產生負面影響。
應對潛在債務危機的方法
問：大規模減稅可能令美國財政赤字面臨進一步惡化的風險，您對此怎麼看？如何應對潛在的債務危機？
答：是的，的確會使美國財政赤字惡化。我認為這非常可怕。十年前，美國政府債務佔GDP比重約為35-40%，現已翻倍到75%。預測未來，由於退休人員的社會保障轉移支付和醫療保健成本上升，75%的比例預計將上升至95％。現在，隨着新的減稅計劃實施，這一數字將上升到100％，所以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我們可以做些什麼呢？我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降低某些大型社會保障轉移支付的增長速度，因為這些項目受益人不是窮人。所以可以降低高收入或中等收入人群的福利的增長。我們不能削減現在退休人員的福利，但我們可以放慢增長速度。我們現在雖然沒有這樣做，但我認為應該這樣做。
原刊於中國金融四十人論壇微信平台，本社獲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