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回顧過去,往往只剩下無可奈何的煩憂。於是,活在當下,或者斷捨離,便成為善意的忠告、療癒的丹方。
在年曆表裏,歲月是大限之期不斷轉換的囚室。
那個你相信可以遮風擋雨的屋簷下,7日周期的潛規則,以及每天寫在牆上的宜、忌反覆輪迴。步步為營趕上去,是生關死劫的恆常戒律。而且,縱使長命120歲,青春的比例或可不變,但是成為長者的日子,不管正面負面,按絕對值計算,實在太令人卻步了。與學生談論這個話題,女生馬上的反應必然是:「我不要!」
因為青春發軔儘管有無限的可能,也總有鋒芒收斂的時候。
村上春樹在《關於跑步》裏,說了一則平凡不過的冷笑話。
他覺得每個人過了人生的某一個時間點,體能一定攀上高原期。通常的情況,游泳選手在20幾歲的前半,拳擊選手在20幾歲的後半,棒球選手在30幾歲的中期……然後,要跨過眼睛看不見的分水嶺,一路走下坡,沒法躲閃。
他問過一位眼科醫生:「世界上有沒有人不會老花眼?」醫生笑着回答:「我還沒看過那種人。」
那個「看」字可圈可點。其實村上春樹的問題,還可以有許多匪夷所思的答案。
他是個眼科醫生……
那些患上老花眼,可是沒條件看專科醫生的前輩,他沒看過;
那些失去了,或者從來沒有過視力的孩子,他沒看過;
那些在戰場上瞄準遠方,也被遠方瞄準的壯士,他沒看過;
那些不必讀書識字的富家翁、不必縫縫補補的老太婆,他沒看過;
還有,那些香遠益清,不在意眼底淤泥,只會流連,或者尋訪燈火闌珊處的幽人雅士,他也沒看過……
我們在顛簸的歲月裏跌宕而來,一對眼睛還看得見儘管不太清晰的風雨陰晴,於是,每天都是一格一格「從心所欲不踰矩」的幸運兒了。
至於世情跌宕,年輕人更應冷靜沉着,盤點自己在高原期的版圖裏,仍可跳飛機的極限,好好愛惜自己。希望回顧每日的韶光,都可以無悔眼前,儘管百感交集,還可以從容地說一句:「絕對值!」
意象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