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在最新一期《亞洲週刊》撰文,披露蔣介石第二任妻子陳潔如回憶錄由香港人李時敏代筆的來龍去脈,文章發表後引來不少迴響。筆者把原文作一些增刪,交灼見名家刊登,相信灼見名家的讀者會有興趣。
首名男性華人荷里活影星
李時敏(James Zee Min Lee)年幼時隨父母從澳洲移民香港,先後就讀聖士提反書院和南加州大學。1933年在荷里活美高梅公司電影《狗房謀殺案》(The Kennel Murder Case)飾演配角,相信是香港甚至世界首位男性華人在荷里活拍電影。李時敏在荷里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曾擔任電影《大地》的副導演和技術指導。《大地》是改編自賽珍珠的同名小說。翻查香港舊報紙,1956年8月15日,李時敏以電影業先進身份在東區扶輪會演講,講述他在荷里活參與拍攝《大地》的過程。
另外,李時敏也是60年代香港英語話劇的台柱,1962年香港大會堂落成啟用,香港戲劇社同年5月公演英語劇《販馬記》,報章形容該劇「是香港第一部由西籍人士飾演中國舞台話劇」,該劇編導正是李時敏,新聞稿形容他是「編寫英文戲劇之名家」。1950年,李時敏用英文寫了《中國集錦》(Chinese Potpourri)一書,向洋人介紹中國藝術、風土習俗。他與有「慈禧太后御前女官」之稱的德齡公主相熟,《中國集錦》書中幾幅慈禧太后的造像,都是由德齡簽名送給李時敏的。
上世紀20年代末,李時敏曾與德齡一起在上海蘭心大戲院演出英語劇。50年代初,影星威廉.荷頓(William Holden)和珍妮花.鍾絲(Jennifer Jones)來港拍攝《生死戀》外景,李時敏設宴招待這兩位著名影星,足見其在影圈的交際能力。
與蔣介石夫婦的經歷
李時敏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他與蔣介石和蔣的第二任妻子陳潔如的關係,李時敏是蔣介石在黃埔軍校時期的私人英文老師,他收藏了蔣介石給他的私人信函達75封。李後來也教過陳潔如英文。陳潔如於1927年8月,被蔣介石強迫送往美國「讀書」,蔣介石當時已準備和宋美齡結婚。陳在美國生活幾年後返回中國人,解放後滯留內地,1961年大饑荒,周恩來特別批准陳潔如到香港定居。
1962年5月陳潔如從內地經澳門來港,據陳潔如外孫陳忠人(陳潔如養女陳瑤光兒子)早年接受記者訪問稱,當蔣介石接到陳立夫報告關於陳潔如到了香港的信息後,馬上叫蔣經國安排戴安國(戴季陶之子)去香港面謁陳潔如,並帶去一信,稱「曩昔風雨同舟,備受照拂,未嘗須臾去懷。爾母女所受委屈,惟余知之」,希望盡量安撫陳潔如。
戴安國在銅鑼灣百德新街為陳潔租了一個1600呎單位,並承諾負擔每年1萬美元家用。陳忠人說:「外婆在香港仍然提心吊膽,於是提出懇求:或一次惠付25萬美元,或在香港購置兩處物業,外加10萬美元現金及每年5000美元補貼。這個請求被拒絕了。沒有保障的生活依然讓外婆憂心忡忡。」
主動請纓 出版陳潔如回憶錄
陳忠人稱,正當陳潔如憂心之際,陳潔如重遇李時敏,李建議陳潔如以英文口述往事,再設法去美國出版,以此作為與台灣方面重開談判的籌碼。陳忠人說:「李時敏主動請纓執筆,外婆多方考量後,最終同意跟英文文采一流的李時敏合作。」首先透露陳潔如準備用英文出版《我與蔣介石》的是三藩市《世界日報》,該報說新書有450頁,內附數十張照片,新書將披露陳潔如由1920年至1927年與蔣介石同居的故事。陳潔如稱她與蔣介石的婚姻糾葛尚未解決,此件公案總要說個明白,讓天下人知道真相。
此事驚動了蔣介石,陳立夫寫信給正在香港的陳潔如,懇求她不要出版回憶錄,以免傷害最高統帥和國民黨,陳立夫要求她一如既往保持沉默。1964年,陳潔如與蔣介石方面的律師在香港達成協議:蔣家以20萬美元現金和九龍窩打老道山一個1400平方呎的物業為代價買斷口述材料的整理草稿,保密協議同時規定不可留下草稿副本。出書計劃戛然停下來,但30年之後原稿忽然在史丹福大學胡佛圖書館出現。
1992年,台灣《傳記文學》雜誌搶先連載《陳潔如回憶錄》中文翻譯內容,並於同年出版《陳潔如回憶錄──蔣介石陳潔如的婚姻故事》中文版,此時距離老蔣去世已17年,陳潔如於1971年2月21日在香港寓所去世,終年65歲,她臨終之前給蔣介石寫了最後一封信,吐露了心頭長期的鬱結:「30多年來,我的委屈惟君知之,然而,為保持君等國家名譽,我一直忍受着最大的自我犧牲,至死不肯為人利用⋯⋯」陳潔如生前是否預料到,她的回憶錄在她死後仍然會被公諸於世?
著名歷史學者唐德剛應出版人邀請,替陳潔如回憶錄中譯本寫序,唐指回憶錄「藴藏着很多外界不知的第一手史料……是貨真價實的歷史文獻……它能替宏觀歷史提供微觀史料的佐證,價值甚高,雖然史料偶有小疵,然瑕不掩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