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盃曲終人散,下屆要到4年後的2026年。每屆世界盃在內地和香港都會引發一個老話題:中國隊去了哪裏?下一屆?機會應該很微;再數下去幾屆,都不容樂觀!
大陸足球為何長期不振,一直是個謎。這個謎堪與「李約瑟之謎」比擬,各方意見紛陳,但始終說不出個所以然!更令人不解的是,振興足球已經上升到中央最高領導人層次,唯仍然搞不出成績,到底原因何在?
2015年2月27日,國家主席習近平主持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會議,通過《中國足球改革總體方案》(《改革方案》),提出50條改革措施,並設下改革的短、中、長期目標,其中包括中國要舉辦世界盃、男足要「進入世界強隊行列」等宏圖大計。
足球只是一項體育運動,無關國計民生,且中國在多個運動項目已居世界前列,為何單單足球要特別照顧,並以中央制定政策文件的方式力推改革?最簡單原因,或許是幾位國家最高領導人──包括習主席──都自稱是足球粉絲,不忍國足一直疲弱不振,故此要從最高層下達指令,誓要扭轉中國足球的弱勢。
內地足壇亂象 似無改善跡象
然而《改革方案》公布近8年,中國足球不但沒有好轉,反而繼續下沉。今年2月1日國足輸給越南,是62年來首次,沒有最差只有更差,惹起內地輿論罵聲一片。到今年11月,大陸資深體育記者冉雄飛爆料,指國足原主教練李鐵涉嫌嚴重違法,接受調查,相關報道指案情涉及打假波,金額達數億元人民幣。
大陸球壇黑幕重重,已是公開秘密,《改革方案》特別提出要建立「部際聯席會議制度」,包括建立職業聯賽理事會,跟公檢法合作反假波。如此設計,要在足壇掃清黑腐的用意甚明。然而在《改革方案》推動近8年,大陸足壇面貌依然,這次國足主教練出事,提醒大家內地足壇的亂象似乎沒有任何改善跡象。
內地以舉國體制之力,在科研、基建、尖端技術等領域都克服了各種困難,取得優異成績;即使在體育方面,過去長期落後的田徑、游泳等項目,近10年都異軍突起,屢創佳績。何解唯獨足球的命運無法扭轉?
事實上,大陸足壇改革並非始於2015年的《改革方案》。早於1985年5月19日,國家足球隊在北京工人體育館被香港隊擊敗,無緣參加翌年的世界盃。當年之敗,觸發了一場騷亂,也觸動了中南海高層,官方當時就誓言要改革國足。
到1993年召開的大連棒棰島會議,確定了1994年甲A聯賽成為職業職賽,可以引進外援和外籍教練。職業聯賽制吸引了許多富豪和大企業開始涉足足球,球壇表面一片興旺,但貪腐行徑亦開始滋生蔓延,成為大陸足壇的「病源」。
2003年官方提出《中國足球十年規劃》,提出職業聯賽一系列指標;到2004年,中超委員會在上海成立,職業聯賽進入了中超時代。但除了中超之外,《十年規劃》提出的諸如中甲、中乙及業餘聯賽等建議,最終都沒有實現。中國的足球水平仍然停滯不前。
2002年中國曾經打入世界盃決賽周,當屆主辦國是韓國和日本。因主辦國關係,兩支亞洲勁旅毋須打外圍賽,令中國有機會勝出入圍。但最後中國在C組遇上巴西、土耳其、哥斯達黎加,結果3場全輸,失9球兼零入球,戰績令人失望。
美日從後趕上 晉身足球強國
穩佔亞洲足壇一哥位置的日本,跟中國一樣,也是在1990年代才開始足球改革。1993年日本足球聯賽誕生,起步時間跟中國相若;到1996年,發表了「日本足球百年計劃」,提出2050年足球人口達1000萬(佔日本總人口約10%),再舉辦一屆世界盃並以獲得冠軍為目標。
當時足球圈都認為日本的改革方案純屬「吹水」;但在2015年,日本足球人口已達500萬(2010年足球人口480萬,註冊球員104萬,國內球隊數目2.8萬)。從校園、青訓、基層一級級而上,訓練出一大批年輕球員參與各組賽事,提供球壇「兵員」,出色者就到歐洲頂級聯賽「搵食」,一方面提高水準,另一方面為日本國家隊供應良將!
從落後趕上成為足球強國的,還有美國。「傳統上」美國人喜愛的球類運動都「自成一格」,例如職業棒球(MLB)、美式足球(NFL)、籃球(NBA),還有冰上曲棍球(NHL),都很美國口味;足球則一直是球類比賽的冷門!美國職業足球大聯盟(MLS)起步力推足運,才不過10年左右,但已經搞得有聲有色,利用名人效應,2007年洛杉磯銀河以2.5億美元簽下英超球星碧咸,美國球壇開始變得熱鬧。
目前MLS已有29隊,觀看人數不斷上升,近10年陸續有新成立的球會加入,於2021年MLS球隊的平均價值已達到5.5億美元,比部分英超球隊的價值更高。據2018年一項調查指,足球跟籃球都成為18至34歲美國人第二愛看的運動,領先排第三的棒球(美式足球仍然居首)。下屆世界盃(2026年)由美國與墨西哥、加拿大一同舉辦,有助進一步提升美國足球在國際球壇的地位。而這一切成績,都是在10多年間發生而已(參考〈沙漠裏的綠洲慢慢發酵的美國足球〉,「Heho健康」,2022年11月30日)。
從日本以國家主導模式制定足球發展目標,到美國充分利用商業力量作為動力、把足運「做大做強」,都可以在短時間內交出成績,為何中國既有政府主導的發展計劃,又引入大企業搞職業賽事,但足運仍舊死氣沉沉?
內地媒體對中國足球的批評和分析多不勝數,大抵都認為中國足球的病症並不複雜,諸如管理體制落後、監管不力、黑幕交易、人才匱乏等等;加上任何改革都會觸動一大批既得利益者,可以想像,這個利益集團網絡根深柢固,任何改革都無法觸動它們,甚至連權力層峰都無能為力!以目前情况來看,中國足球在未來一段長時間都無望出現突破,不要說世界盃,連衝出亞洲都很難。
設大灣區聯賽 值得認真考慮
中國足球想突破,也許要用全新思維從頭做起。其中建立大灣區足球聯賽制,應該值得認真考慮。
大灣區以廣東為基礎,加上香港、澳門,人口合計近9000萬,人均GDP(本地生產總值)2萬美元,有足夠條件另起爐灶,重新設計另一套足球賽制,擺脫舊制度的多年痼疾,或許有機會走出一條新路。
騰訊網早前有文章〈構想「大灣區足球聯賽」〉,指出「中超聯賽在中國足協帶領下,職業聯盟難產,體制僵化、退化,禁錮足球人才流動、資本流動,高水平外援流失,欠薪不斷,中超聯賽已經淪為一潭死水,成為『出線足球』的訓練基地,與中央提出的體育產業發展戰略和要求相悖」,分析相當到位。
具體做法,可以在大灣區成立全新、獨立的足球管理機構,可以不限制外援、不限制投資,建立一套全新體制,以大灣區的開放市場環境,加上港澳作為對外窗口,足以打造一個全新的職業足球平台。
香港以一個幾百萬人城市,也曾經創造足運的光輝歷史,出了不少亞洲足球名將。香港在「制度建設」上向來有豐富經驗,足以在大灣區為中國足運殺出一條生路。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