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一個酒會踫到一位澳洲人,跟我談起蘇格蘭獨立公民投票。據説這次合法投票年齡是16歲,本來政府對此大力反對;但是獨派認爲年輕人大部分支持獨立,所以堅持要降低年齡,最後政府讓步。這位先生評説:「16歲年輕人的特色是甚麽?他們甚麽都不懂,卻以爲自己甚麽都懂(“they know nothing, but they think they know everything”),這就是最可怕的事情。……16歲的人尚沒有資格考取駕駛執照;如果我們認爲他們連在路上開車的能力都沒有,憑甚麽認爲他們可以決定國家未來該走甚麽路?」
這番話要是說給現正鼓動中學生罷課的人聼,肯定非常刺耳;但卻是來得那麽簡潔、有力!這些年來香港社會運動有一個奇怪現象,似乎我們只能依賴十幾歲到二十幾歲的人帶頭,似乎社會上只有他們有理想,似乎只有他們才敢教日月換新天,似乎他們才是洞悉未來的先知,似乎一切都要由他們來充急先鋒、領頭羊。
留戀過去年輕一代
從十年前80後領導的保衛天星、皇后碼頭到反高鐵運動,再到幾年前90後學民思潮爲首的反國民教育運動,我們看到社會運動的年齡層愈來愈年輕,而且傳媒對他們是不敢得罪苛責的畢恭畢敬,甚至傳統政黨也只能跟在他們後頭亦步亦趨。如果真的是江山代有人才出的話,如果是年輕人真的愈來愈關心認識社會的話,我們自然要額手稱慶;但是如果它只是反映了其他世代的人都太沒有水平,或是整體社會的窩囊犬儒,這便很值得反思。
當然,如果年輕人感性的激情並沒有伴隨着知性的節制,甚至如果青春的熱情最終只是少數利益幕後談判桌上的籌碼的話,我們就更沒有理由感到單純的樂觀。當我看到衆多緬懷香港過去殖民地時代的保育、集體回憶運動時,腦海難免有一個疑問:如果是70歲的老人家希望保存一些童年回憶,我會非常理解;可是對於一個20歲完全沒有經歷過殖民統治的人來説,那些關於天星、皇后的集體記憶,到底是社會科學裏頭的圖騰概念,還是一廂情願的美好想像?
一個朋友說的更灰:如果一個社會連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都只會留戀過去,香港的前途實在堪憂。
被主流媒體忽略的世代
不過,在這裏令我關心的反而不是80後怎樣看保育、90後怎樣看民主(老實說,他們今天怎樣看世界,真的有那麽重要嗎?)最重要的現象往往是沒有爲人看到的事情:在這麽一連串社會運動的背後,其他的世代都跑到哪裏去了?在媒體裏頭,我們似乎就只有看到掌權的50後與80、90後之間在價值觀之間的激烈衝突,那麽60後、70後又在唱着那台戲呢?當然,從戲劇角度看,愈是鮮明的對比,愈能創造矛盾、張力,愈能有誇張的戲劇效果,也就愈能滿足一味炒作社會議題來賣紙、吸引眼球的媒體;不過如果觀衆對於已經過時的唯物史觀還有一點信心的話,事情又不一定就以這些人的主觀意志為依歸。我們還得對被主流媒體忽略的東西做一點分析,縱然他們是今天網絡上遍地開花的所謂政治「論述」完全忽視的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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