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高官頻訪台 重申六項保證

9月17—19日,美國國務院次卿克拉奇(Keith Krach)訪台。這是1979年後,美國務院訪台的最高級官員,意味雙方戰略夥伴關係的提升。美對台軍售的增加,使海峽戰爭的陰影更濃。

8月31日,美國國務院對兩份外交密電解密,美國在台協會(AIT)同日在其網站公布全文。密電的內容,是1982年八一七公報公布前,美方對台軍售的「六項保證」,涉及軍售協議不設日落條款,美承諾協助台自衛。

裝備與演習 似戰爭邊緣

「六項保證」早是公開的秘密,但密電解密仍成為西方媒體的聚焦。解讀其因,或關乎下列四項「戰爭邊緣」訊息:

近期,中共中央軍委指令軍隊強化戰備觀念,頻頻在沿海演習;8月下旬,又向南海發射四枚中程導彈,宣示對南海的主權。美國防部於9月1日發表的《中國軍力報告》,透露中方大力發展戰略武器,陸上基地的常規導彈、巡航導彈,已達到或超越美方水準;其中潛艇和海軍艦艇總數,中方達350艘,美方只有293艘。

8月17日,八一七公報簽訂38年的那一天,美方宣布售予台方66架F16戰機。這是停售28年後的交易,預料首批在2023年交貨(註1)。

不久前,美軍一位退休將領公開說,在明年1月美國新舊總統交接時,中方可能攻台。

8月27日,在澳洲戰略政策研究所(ASPI)的「印太領袖對話」視頻節目,蔡英文說「各方必須審慎約束,才能避免爆發衝突」,「區域軍事活動日益增加,我們擔心會擦槍走火」(註2)。

在8月之前,今年有兩單大交易:5月的重型魚雷,7月的愛國者三型飛彈(PAC-3)。

美國打算對台出售新式戰斧巡弋飛彈。(美國海軍Flickr新聞圖)
美國打算對台出售新式戰斧巡弋飛彈。(美國海軍Flickr新聞圖)

無日落條款 護和平現狀

中美在1979年1月建交後,於1982年8月17日發表中美聯合公報,即八一七公報,俗稱對台軍售公告。當時雙方談判的拍板者,是美國總統雷根(1911—2004),中共中央軍委主席、時已不任副總理的鄧小平(1904—1997)。

八一七公報前的兩封密電,是美國務院根據雷根的命令囑AIT主任李潔明(James Lilley, 1928—2009),以口頭轉達方式向蔣經國(1910—1988)總統,說明涉及軍售的「六項保證」,表達對台的承諾(AIT標準中文翻譯):

一,「未同意設定終止對台軍售的日期」;

二,「未同意就對台軍售議題向中華人民共和國徵詢意見」;

三,「不會在台北與北京之間擔任斡旋角色」;

四,「未同意修訂《台灣關係法》」;

五,「未改變關於台灣主權的立場」;

六,「不會對台施壓,要求台灣與中華人民共和國進行談判」。

「六項保證」確定對台軍售的持續性,沒有日落條款。這是對台政策「清晰化」的標誌。

密電的解密,由美國務院亞太事務助理國務卿史達偉(David Stilwell)在華盛頓宣布並解說。

他說,美方維持「一個中國政策」;中方「宣示對台灣的主權」,「美方對台灣的主權不持立場」。這是對「六項保證」第五項的解說。

他又說,「在不受威迫並以台海兩岸人民都接受的方式下」,和平解決「台灣問題」,美方有對台協助防衛的承諾。這是對「六項保證」第三、四、六項的解說。

9月17日訪台的美國務院次卿克拉奇。(台灣新聞節目截圖)
9月17日訪台的美國務院次卿克拉奇。(台灣新聞節目截圖)

不放棄武攻 雙方糾結深

中美最繁雜糾結之一,是對台軍售。中方稱,美方持續對台軍售妨礙了「主權統一」,即武統台灣;美方則堅持,不能以非和平方式改變台海現狀。

史達偉助卿的解說,稱軍售的數量、性能,視乎中方對台的威脅程度、對維持和平狀態的分歧。

這是無法緩解的糾結。早在1982年8月17日,八一七公報發表前,鄧小平召見美大使恆安石(Arthur Hummel, 1920—2001),說:「在聲明即將發表時,有些話說一說也有好處」。他的要點:

一,美方早應停止對台軍售;

二,中方雖重申「和平解決台灣問題」,並不意味向美方或任何人做出什麼承諾,「也決不允許曲解為」美方停止軍售,「以台灣問題的和平解決為前提」;

三,《台灣關係法》(按:涉軍售)造成中美關係的「一片烏雲」(註3)。

稱引領全球 擴軍事實力

這幾年,全球政局、戰略部署變化大。中方大力宣揚「中國崛起」、「中國方案」、「中國經驗」(或中國道路)和「引領全球」,擴軍備戰的活動頻仍。中共中央軍委確定「加快突破關鍵核心技術,加快發展戰略性、前沿性、顛覆性技術」(註4)。

中共中央軍委多次指令軍隊,加強「打仗」的各種演練,特別是海軍艦艇、潛艇的訓練,新式戰機的戰術演練,從演練中熟悉台海的戰鬥區域。配合「武攻台灣」,中共中央對台統戰亦有很快的發展。

提升軍隊裝備、強化攻台的軍事準備,令海峽的戰爭危機加大,引起西方警惕。在中美相互加強防範之下,美方對台軍售的糾結更深。

關於「六項保證」的解密件。(AIT官網截圖)
關於「六項保證」的解密件。(AIT官網截圖)

台海受威脅 美調整軍售

史達偉的解說,一方面表示堅持中美關係的底線,重申美方「長期以來維持一個中國政策」;另方面強調要隨形勢的變化作出「回應」即「調整」,但仍未超過「一中政策」底線。

他聲稱,「調整」是「被迫」作出的。首先,是中方的威脅增加:「對台灣的外交孤立、軍事威脅、網絡攻擊和經濟施壓等」。他認為,這些威脅「破壞」西太平洋的和平穩定,損害美方的重大利益。這種表述,是為對台軍售的「量增」和「質升」突出其「正當性」。

他的解說,也澄清過去美方「戰略模糊」之說,強調美方的一中政策與中方的一中原則有差異,美方對台無主權方面的訴求,中方則聲稱對台擁有主權。

海峽如開戰 美國難旁觀

雙方的差異,還在戰爭與和平。對於解決「台灣問題」,中方不承諾放棄非和平的方式(註5),美方則堅持和平方式。

台灣海峽兩岸維持和平現狀,是絕大多數台灣居民的願望。但是,戰爭的陰影一直存在,1958年有金門「八二三炮戰」,國軍還擊來自共軍的炮轟,守住了金門第一道防線(註6)。較早前,中共中央軍委於1949年下令攻打古寧頭,共軍完全失敗,3野28軍幾乎全軍死傷、被俘。

台海一旦再發生戰爭,美方很難袖手旁觀,至少在軍售、戰略互動方面有強力的援助。美國軍方已有「堡壘台灣」(Fortress Taiwan)策略(註7),有助台灣防衛的實質部署。

馬英九前總統的「首戰即終戰」說,強調美國來不及援台,此說在台北引起爭議,被視為「投降論」,脫離了美國的全球戰略部署。〈林行止專欄〉認為,「首戰即終戰」是幻覺,暴露說者「心智衰竭,令人唏噓」(註8)。

美國近期呼籲西方各國團結一致「防共」,試圖構建全球性的「防共同盟」,如台海有戰事而美方完全不介入,其在西方的「領先」地位將徹底動搖,自不會有「防共聯盟」,也無法解釋西方追求的自由、法治、民主、人權價值觀。

美台戰略夥伴關係的提升、軍售的增大,有助台灣的防衛,但兩岸的戰爭陰影亦更濃,2022年中共二十大前,是否有外島(金門、馬祖、澎湖)之戰,頗值得留意。

註:

註1:中央社2020.8.15。

註2:REA 2020.8.27。

註3:《鄧小平年譜》下冊,頁840。

註4:《解放軍報》2020.8.1,1版。

註5:〈13年內攻台灣 台演習反登陸〉

註6:〈狂生夜坐說鬼 炮轟金門整人〉

註7:德國之聲2020.9.16。

註8:《信報》2020.8.27,A14版。

本文原題〈美公布解密件 對台六項保證〉,原載《信報》〈思維漫步〉專欄,作者修改、補充後,授權本網站發表。

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