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7月1日一個暴風雨的早晨,我醒來時心情既沉重又充滿希望。就在數小時前,午夜鐘聲響起,我出生的城市已經從殖民統治過渡到共產黨統治。黑色暴雨警告下黑暗的天空平添了我的憂鬱。回歸第一天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惡兆頭。
然而,我對未來恐懼的心情卻夾雜着希望,但願香港新的共產黨主人能像英國殖民主義者般,採取無為而治的方式管治,並恪守承諾,維持我們自由的生活方式至少50年。他們起初是這樣做的,之後才開始收緊。
2020年6月30日周二的晚上,我帶着一種預感入睡,想着北京以嘲弄一國兩制的方式,藉《港區國安法》一舉改變香港的基因,怎可能還有希望?
這個未經公開諮詢就強加給我們的新法律,周二晚上就生效了。北京及其本地代理人無論怎樣用糖衣包裹,都無法掩飾香港已永遠改變的事實。在許多香港人眼中看來,這標誌着一國兩制終結的開端。高度自治、50年不變的承諾在僅僅23年後就走到了盡頭。
謎樣的法律 實施才知內容
「超現實」是對過去數周情況唯一的形容詞。 從行政長官林鄭月娥和律政司司長鄭若驊,到保安局局長李家超等高官,加上親北京人士,一再敦促我們要擁護《港區國安法》,即使沒有人看過全文。
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一次討論《港區國安法》後,他們不得不依頼內地官方傳媒來了解法律涉及的廣泛領域。 即使全國人大常委會在周二早上蓋上橡皮圖章通過了,他們仍然對新法的細節一無所知。 如果我是林鄭,我會感到尷尬。北京為香港度身訂造的國家安全法,怎可能連特區行政長官也不信任,不讓她知道細節呢?
然而,香港人卻遭到政府製作的電視廣告和廣播宣傳轟炸──由納稅人買單。他們宣稱《港區國安法》不會侵蝕一國兩制,反而能強化、確保它「行穩致遠」,但在香港人和立法會對新法都無權置喙的情況下,用什麼邏輯來保障一國兩制?
即使新法頒布並加入《基本法》附件三後,北京仍未向香港人提供這影響他們的法律的細節,一國兩制自然是被侵蝕而不是得到強化。林鄭月娥周二晚上發表聲明擁護《港區國安法》,也沒有透露詳情,這就進一步嘲弄了一國兩制。我從來沒有想過有這一天,一部法律在香港生效前是完全不知道內容的。
作為行政長官,林鄭月娥應當服務兩位主子:每月付她逾40萬元薪酬的香港人,以及中央政府。然而現在很明顯,她只是北京的一名高薪發言人。她已退出向北京反映香港人心聲的領導角色。
每一個國家,包括中國的都有權訂立國家安全法。親北京人士指出,美國也有嚴厲的《愛國者法案》。該法案獲得通過時,我在美國。恐怖分子令飛機撞入紐約的大樓後,國會匆忙通過了《愛國者法案》。這與人大常委會草率地通過針對鼓吹獨立或所謂「勾結外國勢力」的《港區國安法》又有什麼可比性呢?
是否真的有人相信,一些主張獨立或揮舞美國國旗的年輕人,對中國這個超級大國會構成威脅呢?在美國,中國大陸的留學生甚至可以在畢業禮上揮舞中國國旗,或者不尊重美國國歌,這就是自由。大多數香港人拒絕獨立。他們所要求的,只是《基本法》承諾了的真正民主。
真正的民主現在已是天方夜譚。現實的情況是,北京將透過取消參選人資格(DQ)或其他的方式,確保反對派參選人不會在9月的立法會選舉中贏得多數議席。
我在上一篇專欄中說過,警方是否給昨天的七一遊行「不反對通知書」,將是測試香港自由的試金石。儘管限聚令有所放寬,但果然沒有批出「不反對通知書」。
真正的回歸,是民心的回歸
因此,向合法的示威告別吧!即使取消限聚令,警方也將以「可能演變成暴力」的藉口禁止抗議集會。西方媒體喜歡大字標題報道「香港之死」,這並不準確,城市是不會死的,它將以不同形式存在。準確的描述應該是「我們熟知的香港完蛋了」。
親北京人士喜歡說實施《港區國安法》是「第二次回歸」,因為1997年的「第一次回歸」沒有灌輸愛國主義,700萬人的回歸便沒有意義。只有贏得香港人的心,才能實現真正的回歸,什麼時候北京才會明白這一點?
原刊於《信報》EJ Insight,本社獲作者授權翻譯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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