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去了紐西蘭參加為期四天的國際民主教育會議，這是一年一度的世界性會議。從前沒有特別想過什麼是民主教育，一直以為只有公民教育，但經歷了去年的雨傘運動，大家都在爭論何謂真普選？何謂小圈子選舉？運動期間，即使是民主派內部，亦有很多爭吵，不同的人和派別，都會對民主有不同的理解和詮釋。民主究竟又是什麼一回事？
懷着這份好奇心，參加在了紐西蘭的國際民主教育會議，聽聽世界各地在推動民主教育的人有何說法。
開幕禮以後，我們立即到接待處看看開放時段，有什麼研討會值得參加的工作坊，原來大家都很珍惜這個開放時段，世界各地的教育工作者，都張貼自己準備分享的內容，其中有一個「什麼是民主教育？」的討論會，這議題頗吸引，便決定參加了。
發起這次討論的，是一位美國來的教師，她表示國際民主教育網絡在網頁上的定義，其實很簡單，沒有實質內容，令她有點茫然，於是決定開設這次討論會，收納大家對民主教育的想法。
民主教育的定義
大家發現討論定義有點困難，於是決定從大家如何去做開始，問題變成民主教育應該包括什麼？在民主學校內會發生什麼事？於是大家很熱烈地列舉對民主教育的想法。然後，依據列出來的項目，討論哪些項目是必要的，哪些是不必然的。最終，大家一致認為民主教育應包括：重視個人的權責（不分年齡）、自由、有效的溝通、互信、小校、學生議會（自校有生活會議）、學生參與校政決策、責任感、有愛及處理衝突的方案（自校的生活法庭）等。
在說出民主教育會出現什麼事時，有人大叫應包括「混亂」，然後一眾與會者都大笑起來，沒有人否定這負面的說法，還打趣的說這是必要的。這笑聲，反映大家都有相同的經驗，是在開放自由的學校，學生都比較自我，這是兒童發展階段必經之路，當權威不太明顯時，孩子們更容易犯錯，就是人與人的界線問題，在界線內的自由，要由學生自己親身經驗出來的，自律源於曾越界犯錯，而要面對後果，面對同學的憤怒，要學習與人調解的方法。因為同學之間的紛爭是必然的，故民主學校都不會利用權力壓制，反而讓紛爭自然出現，所以民主學校都設有調解紛爭的方法。最後，儘管「混亂」這詞語的負面，但在適當的調解機制之下，同時能讓學生導向自律，是學生成長需要經過的經驗。
另一個深刻的講座，是由兩位來自南美洲厄瓜多爾的老師，分享他們在國內推行民主教育的經驗和困難，主講內容是「民主教育是一個非殖民化的途徑」。可惜的是，我英語聽力不算很好，講者又帶有很強烈的鄉音，我只能斷斷續續地聽。南美國家大都經歷西歐各國殖民的年代，脫離殖民宗主國後，大多會經歷極權或軍人統治，教育在這些國家更像是工具，多於是個人的成長。所以民主教育在這裏，更是困難。一句深刻的話：「另類教育改變人的命運，但只有全民教育，才能改變國家的命運。」民主教育在這裏，又帶出另一層意義。
理性討論化解翻譯分歧
最後，也最讓我省思的討論，是會後的亞太民主教育會議（Asia Pacific Democratic Education Conference, APDEC）的籌備會，今年中港台的與會者都有出席，我們是唯一的香港人，也就順道開會，了解一下。會議才開始，中港台三方的出席者便爭論激烈。事緣中國的出席者強烈要求，Democratic Education 的中文翻譯一定要譯為「開明教育」，不能譯做「民主教育」。原因是追溯最早的翻譯是在清朝末年，當時 Democracy 是譯作「開明」，所以理應譯作「開明教育」。
開明教育？這真是前所未聞啊！台灣來的老師、高中生和我們，都不同意這翻譯，認為 Democracy 譯作「民主」多年，若最終譯作開明教育，相信港台兩地的人都看不明白，所以反對。但南韓代表，卻表示明白及接受，何解？是因為南韓同樣經歷過極權統治，民主一詞，對當權者來說，是很敏感的，他不希望在不同地方在推動民主教育的人，會受到困擾，認為這事可以討論，這不是單純對與錯的問題。
討論沒有結果，但大家願意放下分歧，討論對大家都認為合理的方法，例如只有在中國簡體字的版本譯作「開明教育」，港台的翻譯依舊是「民主教育」，或可解決大家的紛爭。這種解決方法，正是通過理性討論，就事論事，努力尋求共識，化解分歧的討論，不就是民主的核心精神嗎？
民主教育有準確的定義嗎？似乎有，又似乎沒有，按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文化，會有不同的理解，似乎沒有定論。不過，四天的會議，讓人感受到那種世界大同的氣氛，大家都懷着同一份心意，做好下一代的教育工作，為孩子而盡心盡力。閉幕禮，來自世界各地的人，輪流用英語唱出世界通行的一首短歌，及用自己國家的語言，唱出「我愛你」，可以想像，「愛」在民主教育裏，應佔有一個很重要的元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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