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社會可能會出現精英階層與庶民大眾在智慧上的差異愈來愈大的現象，最終導致社會由少數精英分子把持，普羅大眾只能任人擺布，被人利用。
有朋友說，我這種說法令他深感不安，因為一旦人類社會變成這樣，人在社會裏就不可能有平等的地位，什麼人權，民主等普世價值，都不可能在社會上得到落實。
我個人其實十分嚮往生活在人人平等的社會，但這只是一種理想，70年的人生經歷告訴我，現實的社會並不如是。人天生就不平等，活着就會不斷出現新的變化，足以導致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增大，在社會中扮演的角色亦會迥異。
人天生就有差異，有人健康強壯，有人體弱多病；有人天生麗質，有人相貌醜怪；有人聰穎，有人愚蠢；有人勤奮，有人躲懶；有人堅毅，有人懦弱；有人出生時已家財萬貫，有人出生時只家徒四壁……他們的命運會是一樣嗎？
或說，人雖然天生不平等，但可以「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尋求法律上的公平是有成本的，有錢可以請資深大律師，沒錢只能申請法援。而法援亦是只在經濟寬裕的社會才能提供。全世界只有少數地區有能力提供這類公共服務。所以大部分人，即使在法律面前，亦沒法享有人人一樣的平等。
其實，相對其他生物，人類的境況最不平等。一般生物，會把牠們學會的有用知識，化成DNA的密碼，傳授給牠們的後代。所以生物在出世的時候，已擁有要生存下去的基本知識，個體之間的差異比較少。牛一出世，牠的肉體就懂得把吃進肚裏的草變成牛奶，毋須再學生物化學。所以牠們才生而平等。
然而，隨着人類的進步，人要在社會裏生活須具備的知識已愈來愈多。如果都以DNA的方式儲存，放進人的神經系統裏，人的頭顱就會長得愈來愈大，大到沒法在女性的盆骨中通過。頭顱的限制，令人類必須依賴後天的學習來補充先天的不足。於是人類創造了自己獨有的、以語言文字表達的、非DNA的知識系統。
這個系統已變得愈來愈博大精深，非一般人所能掌握。普通人可謂連略知皮毛的能力也沒有，叫他們怎可能不受系統的設計者所擺布與利用。尤其是智能手機出現後，手機已變成人類生活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們的資訊都由手機中來。我們對客觀世界的認知，取決於手機上可以看到的訊息。手機系統的設計者，可以記錄你的生活習慣，與你對不同訊息的回應，以分析你的思想傾向。知道什麼事情會令你反感，什麼事情你會容易接受，劍橋分析公司，就成功利用Facebook提供的數據，助特朗普當選。普通人的自由選擇，將來可能都是由系統設計者所操控的。人類社會將進一步由精英分子所掌控。
人生唯一的公平──前景不可測
人生而平等，只是一種理想，在現實世界從未出現過。真實的情況是：人出生的時候，各人的體質、外貌、性格、家境等都不一樣。所以，每個人的命運，從開始時就不一樣，活下去的結果，往往是差異被進一步拉闊。不過，上天對人類還是有公平的地方的，就是大家都會有一個不可測的前景。
這種不可測性，源於量子力學的不可測定律。這導致我們的世界不單止有必然性，而且還有偶然性，打從生命開始的一刻的，人生就受不可測性所主宰。個體的基因，在組合的時候，會產生什麼的結果，人是控制不了的。
男性每次射精，射出的精子數以億計。究竟哪顆精子有機會與卵子結合，事前不可知，或然率只有億分之一。並非游得最快的精子就一定會可以與卵子結合；因為，卵子有時讓先到者不得其門而入，原因科學家至今仍弄不清楚。擁有卵子的母親，自己亦沒法用主觀意志參與這種選擇。科學家懷疑，上帝在處理這類問題時，也只能「擲骰子」。
同一樣的父母，生出來的子女，亦不會個個一樣。反映其基因在配搭的時候，都會產生差異；有些像父親，有些像母親，有些各似一些。有時兩兄弟也性格迥異。一個性格火爆，一個溫厚謙讓。
我見過有些夫婦，兩個都天資聰穎，受過高深教育，事業有成，生出來的孩子卻有先天缺陷。可見這個世界並非一定「老子英雄兒好漢」，命運的安排有時真不易理解。
所以，人有時「行運一條龍」，但更多的是：「看他起高樓，看他宴賓客，看他樓塌了。」世界「輪流轉」，山雞一樣有機會飛上枝頭變鳳凰。
如是令我相信，個人的命運雖然迥異，但上帝對人類整體而言還是公平的。所有人都要面對前景的不確定性；由於有不確定性，所以亦存在着可塑性。農民造反，一樣有機會做皇帝。沒落貴族，亦有機會要淪落街頭。
我傾向相信，上帝對世上各個民族都是公平的，他們的DNA雖存在一定的差異，大體上素質非常接近，所以可以 「各領風騷數百年」。
歐美的白人，常在潛意識裏，覺得非洲黑人比他們低一皮。他們忘記了，人類幾百萬年的歷史上，大部分由非洲人所主導，他們自己也是非洲人的後代。現實是，只要有機會受教育，非洲人也有機會做醫生、做律師，甚至有機會做總統。
我見過新一代的中國企業家，農民出身，一腳牛屎，但大環境一變，他們一樣可以管理上萬人的全國性企業，並用最新的科技，去為自己的企業增添競爭力。他們的經營能力可不比哈佛的MBA差。上帝賦予人們的扭轉乾坤能力，可以歷數代厄運而不衰。我們怎能在這種情況下，還埋怨上帝對我們不公平。
原刊於《am730》，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