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們一家從南非到印度去探望甘地爺爺。
歷經幾番波折,我們終於接近甘地爺爺的靜修院,這個靜修院叫賽瓦格蘭姆(Sevagram)。在漫長的旅程之後,我們抵達這個遙遠的地方,貧窮的印度中心區域中最窮困的地區。我曾聽過許多關於祖父帶給世人的美麗和愛,因此我預期,這應該是一個花朵盛開、流水淙淙的好所在。只是,眼前公共區域周圍除了一座簡陋泥屋,就是灰濛濛的乾枯之地,看起來單調無聊、毫不起眼。我從遙遠的地方前來,就是為了這麼一個平凡無比、寸草不生的地方嗎?我以為至少會有些歡迎活動來迎接我們,但似乎沒人留意我們已經到了。「人都到哪去了?」我問母親。
我們來到一間簡樸的茅屋,我在那裏沖澡、把臉洗乾淨。我5歲大的時候,曾見過甘地爺爺一面,但我已經不記得細節,第二次會面讓我有些緊張。父母告訴我,和爺爺打招呼時,要表現良好,因為他是一位重要人物。即使在南非,大家也以尊敬的口吻談到他,於是我想像爺爺靜修的地方一定是座豪宅,他的周圍會環繞一大批隨從。
因此當我們走到另一間簡陋的小屋,穿越戶外陽台上的泥巴地,進入坪數不大的房間時,我非常驚訝。祖父就在那,蹲坐在地板一角的薄棉床墊上。
後來我才知道,來訪的各國元首就蹲在他旁邊的床墊上,向同樣蹲坐的甘地請益國家事務。他向我們露出少了幾顆牙的美好笑容,並招呼我們上前。
父母領着我和妹妹到爺爺跟前,準備行印度傳統的屈膝禮。還沒等我們跪下,他就把我們拉到身邊,給我們大大的擁抱。他親吻我們的雙頰,逗得艾拉發出驚喜的尖叫聲。
「你們的旅途如何?」爺爺詢問。
我對祖父的敬畏,讓我結結巴巴,「爺爺,我是從車站一路走過來的。」
他笑了起來,我在他眼中看到一絲閃爍的光芒。「是這樣啊?我真以你為榮。」他說,在我臉頰上親了更多下。
我馬上感受到他無條件的愛,對我來說,那正是我需要的祝福。
而未來還會有更多的祝福到來。
我的父母和艾拉只在靜修院待了短短幾天,就前去拜訪母親在印度其他地方的大家族。但是在未來這兩年,我則要和甘地爺爺一起生活、旅行,我也從12歲的天真小男孩,成長為14歲的聰明年輕人。那段時間,我從他身上所學到的功課,永遠改變了我人生的方向。
爺爺身邊有一台手搖紡車,我喜歡把他的人生,想像成故事和人生格言的金色織線,持續穿梭編織幾代人的生活,使我們的生活更加堅固。很多人是從電影裏頭認識我祖父,他們記得由他發起的非暴力運動最後進入美國,協助美國人民實現了公民權利。但我所認識的甘地,一直是一位溫暖、慈愛的老爺爺,他發掘並引領我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他啟發我與其他許多人,讓我們成為更好的人。他並不從一些宏大的理論角度來談論關心政治正義,而是心繫每個個體在生活上實際面臨的困境,他認為每個人都值得過最好的生活。
如今,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需要來自甘地的訓勉。祖父會為今天充斥着憤怒的世界感到悲傷,但他絕不會因此絕望。
為自己發聲
很多人陷入了唯物主義的追求中,因為無所不在的廣告、電視、電影和社群媒體不斷強化這些影象。某種程度上,我們知道買個大一點的房子或快一點的車不會讓我們快樂,但卻很難拒絕這尋常的期望,並說,「我想要別的東西。」
甘地爺爺以極度簡樸的方式過生活,因為他不認為一個人值得擁有比他人更多的東西。他年輕時並不接受這種想法。他剛開始在倫敦執業的時候,也曾在龐德街上特別訂製合身的高級西服,甚至上舞蹈課、買了一把小提琴,試圖成為一位高尚的英國紳士。
後來,他搬到南非執業,當時有一個案子,他得坐夜車到普利托利亞去。他買了頭等艙的票,但是他走入頭等車廂時,一個高大強健的白人男子卻抗議他出現在那裏。
「出去,你這個苦力。」男人大叫,並用汙衊的詞語稱呼我祖父。
「我的頭等艙票跟你的一樣有效。」祖父回答。
「我不在乎你有什麼,如果你不下車,我要報警了。」
「那是你的權利。」祖父回答。
他平靜地坐下,不願意移動到非白人的三等艙座位區。
後來這名男子下了火車,帶着一名警察和鐵路官員回來,三人把爺爺從火車上趕了下來。他們面露詭異的微笑,並在他下車後把他的袋子也丟出去,然後示意火車繼續前行。
我祖父在冰冷的火車月台上坐了整夜,他一面發抖,一面想着應該要怎麼做。
「對我來說,這個男人如何能因自己同胞受辱而感到光榮,這始終是個謎。」他之後寫下。
月台上那個漫長的夜晚,可能是祖父意識到人必須為自己相信的事大膽發聲的起點。順從他人的期待,並不會使你變得快樂或完整,也不會讓世界更好。這個事件過後幾天,他開始以一種能激發他人回應的方式,大聲疾呼反對種族歧視。他開始撰寫關於南非印度人的困境,並譴責政府種族歧視的政策。
!doctype>新書介紹
書名:《甘地教我的情商課》(The Gift of Anger: And Other Lessons from My Grandfather Mahatma Gandhi)
作者: 阿倫.甘地(Arun Gandhi)
譯者:李康莉
出版社:天下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