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特朗普3月1日宣稱對進口鋼鐵和鋁分別徵收25%和10%的關稅，其法律依據是久棄不用的以國家安全為由的232條款。美國政府認為此兩項關稅將給美國鋼鐵和鋁行業帶來就業機會。
我們的分析顯示，美國鋼鐵和鋁進口並沒有威脅美國國家安全。美國鋼鐵進口佔消費16%，國防用鋼僅佔3%，而且都是國產。政策一旦執行，其結果很可能與初衷恰恰相反，導致對美國和全球經濟的一系列傷害。
因小失大 得不償失
對美國的傷害首先表現在對總體就業的負面影響。美國鋼鐵和鋁行業就業人數僅16萬人，而需要使用鋼鐵和鋁作為原材料的下游企業就業人數則高達240萬以上。其中，僅美國汽車行業就業人數就高達95.5萬人。世界最大的機械設備生產商卡特比勒（Caterpillar）的高管表示，新的關稅政策可能推高美國國內鋼鐵價格，從而使得其生產採礦車、推土機以及其他機械設備的成本升高。而鋼鐵是此類大型機械生產商最大的投入成本，約佔其原材料支出的65%，而鋁約為10%，一旦原材料價格上漲，必然導致設備價格提升，從而影響其出口競爭力。
易拉罐生產協會表示，美國42%的鋁罐生產原料是進口的，這些關稅政策將導致美國易拉罐企業倒閉並且提高易拉罐價格。這將打擊美國飲料和啤酒行業。可口可樂和啤酒生產商警告，對進口鋁增加關稅，將迫使他們提高產品價格，消費者將承擔最終成本。美國啤酒協會表示，10%的進口鋁關稅類同對啤酒生產商加徵347.7億美元的稅收，將導致該行業大量失業。
下游企業競爭力因關稅而受損，可能搬出美國去他國設廠生產，再將產品回售美國。這樣，美國不僅失去了就業，外貿赤字也將進一步增大。這種情況在2002年布殊總統對鋼鐵徵收30%關稅後就曾經發生過，後來美國不得不取消這項關稅。當時關稅使美國直接損失就業崗位約20萬，遠高於那時的鋼鐵行業就業總人數18.7萬人。由此可見，這項關稅政策充其量只能增加鋼鐵和鋁行業的就業，但降低美國總體就業。誠然，這些行業所在地區的選民是總統的重要支持者，特朗普總統常把美國第一掛在嘴邊，而鋼鐵和鋁關稅政策，顯然沒有把美國就業作為一個整體放在第一位。
因小失大，得不償失。美國2017年鋼鐵和鋁進口額分別為300億和170億美元，25%和10%的關稅率對應的稅收收入僅為92億美元（假設進口不因關稅而減少）。與20萬億美元的美國經濟，減稅方案或將增加的1萬多億美元的赤字，或關稅消息公佈後兩天內美國股市蒸發4,600億美元相比，關稅帶來的稅收收入都是微不足道的。特朗普總統多次標榜其執政以來的重要政績為股市上漲，但關稅政策已經重創這一政績。
關稅政策將推高美國通貨膨脹。強勁的經濟和就業增長，以及美元貶值，已經使通貨膨脹有所上揚，2017年下半年以來，核心PCE（個人消費者支出）持續上升，且美聯儲預測2018和2019年核心PCE將分別達到1.9和2.0（圖1），同時，美國就業市場的改善已經開始推高工資，關稅將進一步推高美國物價，傷及消費者利益。
威脅經濟增長
通貨膨脹的提高，將逼使美聯儲不得不加快加息步伐，從而導致股價和樓價下挫。畢竟，美國股價和商業地產價格自2009年低點已經分別上漲了四倍和87%，股市牛市已經是二戰以來第二長（僅次於2000年IT泡沫前的上升周期），股價估值也已經高於歷史上90%的時間。利率上升對企業投資成本和還債能力的影響，物價上漲及資產價格波動對家庭消費的衝擊，都將抑制美國經濟增長，甚至將增長了九年之久的美國經濟推向衰退。（圖2，圖3，圖4）
圖例中括號內的數字表示每輪經濟擴張的年化增長率，曲線尾端數據指最後一期GDP與基期GDP的比例，基期數據為100。
動搖全球對美國經濟政策的信心
特朗普總統上台後，推出的減稅政策被認為是有利於經濟和資本市場發展的，至少短期效應比較正面。最近在達沃斯提出可以考慮重回TPP，似乎表明總統依舊重視國際合作和貿易規則，政策取向還算是務實的。但是，突如其來的關稅政策，不禁讓美國工商界和全球感到，美國的經濟政策缺乏一致性，隨意性較大。隨意以國家安全為由，採取單邊措施徵收關稅，將給全球貿易制度帶來極大危害，甚至導致貿易戰。歐洲最近已經表示準備對電單車、牛仔褲等的美國進口產品徵收報復性關稅。特朗普隨即揚言要對歐洲汽車徵稅。貿易戰的概率在上升。
應對美國貿易制裁，中國最有效的政策是堅持改革開放，並尋求與貿易夥伴的合作。由於美國關稅政策的打擊面很廣，而且受打擊最大的是包括歐洲、加拿大、韓國等戰略夥伴國，中國一方面可以在包括某些農產品和交通工具等領域對美國實行反制，更重要的是抓住美國樹敵過多，並將自己孤立與全球貿易體系之外這一機遇，與其他主要貿易夥伴加強貿易合作。中國應當做好進一步開放的準備，繼續推動供給側改革。如果美國對中國的開放計劃沒興趣，甚至不願意探討解決貿易摩擦的途徑，中國可以率先對其他國家開放。美國有些政客可能後悔了多年前扶持中美貿易，讓中國經濟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心中很是不爽。數年後回頭看，他們可能會因為未能抓住中國新時期的開放更加不爽。
原刊於中國金融四十人論壇微信平台，本社獲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