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關係：特朗普上台後，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根據傳媒報道及網上社交平台傳播的資訊，美國大選期間內地居民普遍期望特朗普勝出。但是特朗普在競選期間對中國並不友善，聲稱要對中國進口貨徵收超高額關稅。據說，內地人所以有上述取態，最主要的原因是希望這位被傳媒妖魔化的共和黨候選人一旦當選，美國陷於大亂，從而可以拿民主體制作笑話。看來，中國的教育（尤其愛國主義教育）有點演變為仇恨教育、愚民教育的況味了。對於比自己成功的國家極盡詛咒仇視之能事；對於不及自己的則不屑嘲諷。至於特朗普當選後對於中國孰利孰弊，中國人或不甚了了，也不管那麼多了。

 

特朗普當選在經濟層面對中國的利弊，因為有市場包括股市與匯市的即時反應，大家即使不是瞭然於胸，至少也會有些感受與印象的。本文要分析的是今年世界這個最大的黑天鵝的出現，對全球政治格局或說地緣政治格局可能產生的影響。中國作為當今世界的大國，自然會有首當其衝的效應。當然他尚未上任，政策還未推出，分析的根據只是競選其間的發言。不過，相比較於經濟層面的千絲萬縷，牽一髮動全身的互相影響，要實行競選諾言殊不容易的情況不同，世界政治格局尤其是大國的縱橫裨闔，親疏離合是相對容易發生的。尤其是國家關係中那些基於利益考慮而非共同價值基礎的連繫並不牢固，隨時生變。

 

 

中俄在歷史上恩怨情仇，糾纏不清。真正剪不斷，理還亂。到了紅色中國與當年的蘇聯更上演了古人所說的，進之有若加諸膝，退之則欲墮諸淵的荒唐歷史劇。上世紀50年代上半段，兩國親如兄弟，紅色中國的臣民有所罔議者，全被打入另冊，甚至充軍北大荒；後來兩國撕破臉面乃至兵戎相見，凡有蘇聯關係者多被懷疑，甚或以特務目之。倒是蘇聯崩解，俄羅斯再創的開頭十年，中俄關係比較正常。

 

蘇聯因計劃經濟失敗，本來以武力維繫的國家分崩離析。作為蘇聯繼承國的俄羅斯，放棄計劃經濟和蘇維埃政體以及奉行70多年的國家意識形態馬克思列寧主義。在上世紀80年代中，中國當年雖然已經實行改革開放政策，但還沒有放棄計劃經濟，那時地位與鄧小平不相上下的陳雲在接待早年作為蘇聯援華專家組組長，時任蘇聯部長會議第一副主席（即第一副總理）的阿爾希波夫時，很熱情地說，我們都是搞計劃經濟的。其實當年兩國都搞的還有共產主義的意識形態和國家制度。有這麼多共同搞內容的兩國關係大概也只能是或者兄弟，或者寇仇兩種可能。

 

俄羅斯放棄它傳送給中國的計劃經濟、意識形態和國家制度而自我解脫後，實行市場經濟，民主政治和自由主義意識形態後，與中國已經沒有那麼多共同點了。從而兩國處於一種一般的國與國的關係。

 

 

鄧小平時代以還，中國與美國有相當良好的關係。我在大陸成長，從記事起，我們聽到的宣傳是蘇修亡我之心不死。卻從未聽過美帝亡我之心不死的警告。即便在中國國力還很孱弱的上世紀最後20年，對美國的警惕大大不如當年的蘇聯。不知什麼原因，大國崛起後，反而愈來愈擔心美國，並將之作為敵對勢力之首了。

 

隨着中國國力的增長，中國的精英以為翅膀已硬，可以向美國叫板，爭奪世界老大地位，以增加對國內的權威性；同時中國實行的發展政策使經濟增長的利益大部分被手握國家權力的精英所攫取，這就是本欄曾經論及的現代轉型的最終實現在於精英角色的轉變，即由掌握權力食於人的統治者轉變為高生產力的，惠澤社會的創新者與經營者，這種根本轉型沒有在中國出現而產生嚴重社會問題。中國精英認為有需要通過對外亮劍，煽動民族主義情緒，來增進統治合法性。這樣中美關係日趨緊張，似有一觸即發的態勢。

 

 

蘇聯的失敗可以說是人類理性的勝利。計劃經濟在人腦經濟時代的制度缺失彰彰明甚，不待智者而可知。蘇俄的精英坦然認輸，放棄所有被認定錯誤的東西，包括經濟制度、政治制度、甚至精英組織蘇共。大有一切從頭，走向歷史正確一邊的幡然醒悟。但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精英未及從更寬廣的歷史視角看待這一急劇的歷史轉變，忱於與俄羅斯的過往恩怨，在俄人已然自哀之際，沒有如二戰結束時對待戰敗國般，推出類馬歇爾計劃，迅速穩住蘇俄經濟，避免蘇俄社會因轉向歷史正確一邊過程中的陣痛而崩潰。

 

結果，從蘇聯脫胎而出的俄羅斯，面對計劃經濟的廢墟，一籌莫展；結果，俄國人被失敗情緒所籠罩。失敗最容易產生怨懟，國家失敗帶來的怨懟是產生民族主義的沃壤，尤其是曾經有過輝煌歷史和文化的國家。俄羅斯政治迅速從90年代初期的普世意識轉向民族主義甚至極端民族主義意識。從而俄羅斯沒有如德日般在戰敗後投入西方陣營，這絕對是主持冷戰結束後，重整被當年美國總統老布希稱為世界新秩序的西方戰略家不可饒恕的錯失與失敗。比爾·克林頓在上世紀最後八年擔任美國總統，未能把俄羅斯拉入西方陣營，是普世主義最大的失敗。

 

俄羅斯後來在民族主義的大蠢下愈走愈遠，西方則以顏色革命意圖削弱俄羅斯。結果惡性循環，雙方在不自覺之間，使敵對自我實現。這樣，中國與俄羅斯（不如說是掌握政治權力的那些人）因為不同的原因，同樣受到或感覺受到美國為首的西方集團的壓力而走到一起了。而且隨着烏克蘭，敘利亞以及南海等地緣政治爭端，中俄兩國愈走愈近。到了近乎上世紀50年代兩個共產大國結盟的水平。

 

 

與60多年前的世界根本不同，中俄重溫舊夢，再續鷥盟的基礎其實非常薄弱。這一結盟只因同樣受到西方壓力，互相以對方為工具以舒緩各自受到的壓力而己。同時雙方受到或感覺受到的壓力各有不同，俄羅斯早巳放棄原來的意識形態、國家制度，在這一意義上它與西方在價值層面並無根本的不同。在某種程度上說，俄國與西方的齟齬是西方主政者錯誤政策導致的。

 

俄羅斯精英心裏也明白，俄羅斯除去核武庫而外，沒有一樣足以攖西方之鋒。俄羅斯的前景其實在西方。在一定程度上作為西方普世陣營的一員，可能是俄國精英的唯一正確選擇。中國則不同，中國現在實行的是與西方極為不同的制度，崇奉反西方的意識形態，甚至立意取美國而代之，成為世界強權。從這一意義上說，紅色中國與西方的矛盾在更深的層次。這是中俄結盟基礎不固的另一因素。總之，除了面對西方壓力這一點中俄有互補利益外，中俄其實在價值層面，利益層面根本存在矛盾，分歧甚至爭議，所以本欄說中俄是一種糊塗關係。

 

美國大選其間，俄羅斯問題頻頻成為兩黨候選人互相攻忤的焦點。普京政府甚至深度介入選戰，特朗普多次出言稱讚普京。特朗普出乎意料的當選是不是會為美俄關係帶來重大突破，甚至成為俄羅斯投入西方陣營的契機，從而重構世界政治格局呢？這當然只是大膽的推測。畢竟特朗普還在候任期間，甚至他的外交幕僚面孔也還不清楚。但是，特朗普當選作為二戰結束以來70多年世界趨勢逆轉的重大事變，將不僅僅影響環球經濟，世界政治格局也有可能發生徹底的改變。如果美國改變俄羅斯政策使美俄，也就是西方與俄羅斯的關係得以改觀，甚至導致俄羅斯最終如德日意般融入西方陣營，實際上，俄羅斯只有走上真正自由民主的道路，才能徹底鏟除俄人的侵略基因。

 

俄羅斯政治在新世紀的轉向是建基國家失敗而產生的民族怨懟。這種怨懟的形成與西方精英的失誤密切相關。實際上，一切以怨懟為基礎的政治都無法持久。即便馬克思主義這種以階級怨懟為基礎所引發的革命運動，曾經席捲全球，但因為認錯時代方向，把現代社會的腦力本質，錯誤地理解為階級本質。結果在現代社會不斷進步，尤其是紅色政權以外的西方世界普遍實現精英轉型，即西方精英由壟斷國家權力的統治者，轉變為高生產力的創新者和經營者，從而消解階級怨懟下，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最終以失敗收場。俄羅斯的民族怨懟在相當程度上是俄羅斯人因一時的失敗引發的情諸渲泄。西方如果理性地伸出友好之手，協助俄人建立自由民主富強的俄羅斯，俄國與西方的芥蒂得以消除不是不可想象的。果真如此，世界就真的大變了！特朗普的上台如果成為改變美俄關係即西方與俄國關係的契機，內地那些特粉不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