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圖片:現時在美國三個城市演出的音樂劇 Hamilton,黃牛票繼續叫天價。作者忍痛買了一個廂座,結果還是一場十分滿足的觀賞經驗。(網上圖片)
年輕時學習寫藝評,總喜歡有根有據,先以理論為基礎、作參考,才繼而思索所感知的藝術對象,是不合乎理論的描述。如此對號入座,不單是對藝術作品欠缺尊重,而且替自己閱讀套上不必要的框框,甚至忽視了作品獨一無二的生命力。
有些演藝作品確實是旨在滿足觀眾的期望,屈就了探索,又或根本就沒有實驗或探索的藝術意圖。這點其實不難看得出來。藝術境界或意境這聽似深奧但又確能感知的一點,也是分辨討好性的作品以及藝術性高的作品的鍊金石。
只一夜的燦爛星光
在拉斯維加斯看了太陽劇團的《米高積遜:一》,然後到紐約百老匯看大熱的音樂劇《漢密爾頓》(Hamilton),分別即見。太陽劇團進佔拉斯維加斯已有20個年頭了,不斷有重頭項目在吸金,包括長年在 Bellagio 演出的水上劇 O。馬戲團有供應不絕的年輕身體,為滿足前來拉斯維加斯的國際客人,更加入了中國雜技團員以及亞洲演員。每個劇目都有中國雜技團員在高空飛翔,在舞台上翻騰,台下又總有幾排中國觀眾在喝采。技術和特技是太陽劇團的招牌菜,近年再加進高科技,疑幻疑真、天馬行空的題材更是毫無難處了。
是以「米高積遜」在台上大顯身手,背景是他著名的園宅「Neverland」。伴舞高手演出奧運式的體操動作,從地上彈到高台。空間是滿天星斗,忽然吊來了女神仙子,極視聽之娛。最能惹來觀眾喝采聲的,是米高積遜昔日錄影的影象以立體投影在台上,維肖維妙,載歌載舞;忽然有人穿過他的「身子」,影像又如星塵灑落。
觀眾為懷念米高積遜而來,演出重溫了積遜五兄弟年代的電視演唱,那時米高還是個小伙子,惹人懷念。但他傳奇的一生並不就能在太陽劇場的精心設計下造成境界。視聽奇觀不是意境的必要或充分條件,那還需要高一個層次。沒有故事,或毋須故事的奇觀演出,散場時還有一些讚嘆聲,轉過來觀眾又四散到賭枱上去,忘了剛才的燦爛星光。
進入藝術意境的跳板
許多人都在談論現時在美國三個城市演出的音樂劇 Hamilton,黃牛票繼續叫天價。我忍痛買了一個廂座,結果還是一場十分滿足的觀賞經驗。亞歷山大·漢密爾頓是18世紀美國開國時期的領導人物,也曾是華盛頓的重要副手。是次演出漢密爾頓的是黑人演員姆諾斯,這種安排別有喻意,也豐富了對漢密爾頓政治主張的聯想。這個贏得11項東尼獎的音樂劇,以 Rap 的藝術語言道盡一個國家級人物的傳記,並交代美國開國時期的社會鬥爭、政治多元主張以及權力中心的此起彼落,風起雲湧。複雜豐富的內容還夾雜著倫理價值,家庭與個人愛欲的張力矛盾,全都用 Rap 的口語節奏娓娓道來,並與身體肌肉與舞蹈的動作配合,不容有失。如此演出是莎士比亞式的當代可能。
一個演出如能超出類型和派別的本質性框框,促使感知在概念或觀念以外另有發現,並全情投入,那所有的刻意經營,便只是進入藝術意境的跳板。這跳的可能,不論賺蝕。
原刊於《信報》,獲作者授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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