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與轉化

年輕一代面對目下無旨望的處境,對重要問題的掌握,從核心價值與表達形式自身,亦經已有了重大的轉化。憤怒是一個發展中的概念。
封面圖片:瑪爾塔‧努斯鮑姆(Martha Nussbaum)。(網絡圖片)
 
瑪爾塔‧努斯鮑姆(Martha Nussbaum)在美國高等教育界是個熟悉而響亮的名字,日前來港演說,講題為「憤怒與革命公義」。如此講題跟目下發生的國際暴力及政治事件,「有謀而合」。
 
畢業於哈佛大學,努斯鮑姆現為芝加哥大學神學院、哲學系、法律學院教授。她的演說以文學戲劇文本為例,討論憤怒、容忍與文明。對不公義事件以及尊嚴問題,憤怒幾乎成為社會團體唯一的態度。努斯鮑姆提到甘地、曼德拉及受逼迫的女性社團,曾經如何以憤怒表態。但憤怒也有以不公義為基礎的,與其認為愤怒行為理所當然,亦應該予以正視。
 
憤怒跟悽楚及哀傷,分別在哪?憤怒爭議之處,在這情緒往往要求抗議、反擊,而以牙還牙的主張並不一定得到共識。以血流成河來成就或伸張公義,許多人不能茍同。努斯鮑姆特別提到音樂劇「漢姆爾頓」(Hamilton)中主角為公義而竟然死於決鬥這荒謬的處境。努斯鮑姆亦提及馬丁‧路得‧金的夢想演說,他恰當地以夢想的譬喻及問題,取代強烈的指控或譴責,並以此來為革命性的公義解說。夢想是關於平等、團結、人權和尊重的非暴力說法,也就是她所說的轉化(Transition)。
 
努斯鮑姆說憤怒的轉化,是尋求較能成功的策略途徑。憤怒的效果有限,它是嘈音、容易混淆,它的信息常被誤解。憤怒的情感很易被利用,轉向相反的目的。因而憤怒須要適當的轉化,否則事倍功半,如恐怖行為,又如警民關係的惡性循環。
 
不公義的鎮壓行動,令人明白憤怒的本能反應,但更欣賞策略性的和平抗議,以及更有效的溝通,而非視之為被動或消極的行為。憤怒的規劃旨向更有力量、更能達到目的的表現。努特別提到曼德拉獄中的經驗,注意他有更多時間面對自己的憤怒,那是彷如默想般的儀式,形成凝鍊的力量,以及更為深刻的體會。

 

控制憤怒 轉化力量

 
憤怒並不困難,但有效的克制才更需要力量與睿智。努斯鮑姆提到振奮人心的歌曲。我不期然想起了「義勇軍進行曲」。歌詞中經常提及的上世紀戰爭中苦難及受壓迫的人們,其中的憤怒意涵,以及努再三提醒的反譴,其實也是時候需要轉化了。
 
努斯鮑姆曾公開批評女性主義學者芭特勒(Butler),除了說她的寫作艱澀難明,拒絕溝通;跟她對芭特勒激進性的女性主義主張甚至社會評論也不以為然。但我也聯想到憤怒這課題來。相比之下,努斯鮑姆的演說保守多了。她活用希臘悲劇「安提戈湼」(Antigone)的劇本說明她的論點,並經常引用聖雄甘地、人權領袖馬丁路德‧金及南非曼德拉等例子。即使如數家珍,也不如芭特勒洞悉時弊與世情的著作「動盪的生命:悲嘆與暴力的力量」一書般強而有力、逼出血肉及應時。
 
努斯鮑姆在公開討論中強調自己對憤怒的看法乃要求減去以牙還牙,或報復的部份,轉怒成智,並以經典為例說明。但年輕一代面對目下無旨望的處境,對重要問題的掌握,從核心價值與表達形式自身,亦經已有了重大的轉化。憤怒是一個發展中的概念。
 

文潔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