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從傳統歷史中總結出來的，認為國家是鎮壓的工具，口口聲聲要對不同的階級，社會集團甚至本階級不同意見者的成員實行專政，並在掌權後大開殺戒的國家理論，我們說得輕鬆一點的批評是，這種理論的創立者，根本缺乏洞察力與想像力，看不清現代社會腦力資源開發的本質與前景。把社會的權力集中到國家，建立歷史上權力最先天的排他性的國家組織，必然為了這個國家組織的安全，排除實際存在與人們想像的覬覦而剝奪社會成員的自由，尤其是自由思想的傳播，這對腦力資源的開發非常不利，它使聰明頭腦無法互相切磋啟發，使大量聰明頭腦被棄置和埋沒。難於產生有助於人類能力提升的重大創新。而維持排他性政權所需的成本和帶來的社會損耗使社會成員本應增加的福祉，消於無形。同時國家只是抽象概念，它無足可以自行，無口足以自言。它的所作所為只是表述執掌者的意志和好惡。但是人皆有私心私欲與各種瓜葛，把大量本應分散的資源和利益集中到無人敢攖其鋒的權勢人手上，沒有人可以保証權力永遠被適當行使，貪腐永遠隨着過當的權力而滋生。這種國家制度只是延續傳統國家之舊軌，國家繼續侵奪斂聚社會創造的財富，只是更方便，數量更驚人罷了。這除了不公平不公義之外，也使相當多的聰明頭腦見獵心喜。何必憚精竭慮，苦心孤脂於創新，投身官場以求一逞，不是更有效率而明智的抉擇嗎？
以上的分析於現代社會推動歷史向前發展的意念，理論和制度孰優孰劣，彰彰明甚。為何當今世界優勝劣敗未見分明呢？除了本欄之前曾談及的現代社會有人手與人腦的階段性分野外，還在於世界各地傳統社會的積澱和進入現代社會路徑的差異。
各國在傳統社會的積澱，以及這些積澱與現代社會要求之間的關系是一個複雜的問題，難以一言概括之。篇幅所限更難以在本文中詳盡分析。在這裏筆者想勾勒的是在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嬗變時，不同國家的思想轉換對後來現代社會形成的關鏈性作用圖景。這種思想轉換最早也最成功的莫過於肇端於法國並在西方紮根的啟蒙運動。啟蒙運動倡導的自由、平等、博愛最先在法國的血與火的大革命提出，卻以最低的成本在與法國隔海相望的英倫紮下根並結出碩果。自由平等博愛在人類因技術突破而跨入現代社會的時候被啟蒙先賢提出來，可以說是上天給人類最大的恩賜。雖然在此之前早有哲人有類似的想法，但在傳統社會，人類生產力低下，這只能是一種美好的願望，但在人類由人力經濟進入人手與人腦經濟的時候，這種理想變得現實，它與現代社會的要求絲絲入扣，它引發出人性之善的潜貭，它滌蕩了傳統社會人們尤其是其精英頭腦中積澱的思想污泥，既有助於現代社會發掘腦力資源，產生創新技術，增強人類控制和改造環境和自然的能力；也促進民主政治，使國家由原來作精英侵佔國民財富工具的凶殘利維坦，變為温良的守夜人，進而成為損有餘而補不足的，對弱勢民眾呵護備至的保姆。毫無疑問要進入現代社會，所有民族和國家都需要轉換思想。問題是轉換成什麼思想。是啟蒙思想還是後來的鬥爭專政與鎮壓思想。這種思想理論所引發的人性之惡，造成後來經濟惡果之事小，帶來的道德墜落之禍大也。从現代史看，以啟蒙思想為主軸的國家走上正路，以鬥爭專政和鎮壓思想為主軸者毋寧說走上了最後釀成悲劇的邪路。
啟蒙思想在一個國家紮根，對於一個國家在現代社會的歷史發展至關重要。本欄稍後將探討中國現代史上兩次可以稱得上啟蒙的，影響整個社會的思想運動：以五四為標志的新文化運動和上世紀80年代的思想解放運動。探討這兩個運動對中國歷史發展的重大作用和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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