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談論關於年長、人文學、性、美學與發生性(Happening)等與活着的關係。傾談者有哲學研究者、社會工作者、心理學家和藝術作者。講者不論年紀、性別與研究背景,皆認同性(Sexuality),發生性,美感經驗皆為生的關鍵詞;是生命的動力。
遇見真正的自己
張燦輝以音樂樂章的《Third Movement》描述60歲以後的年紀。第三樂章可長可短,連接樂章完結的速度亦有不同過度的形式,或激昂結束,或溫柔完結,形容老年生命的終結,形形式式。然而必須經歷的便是人生的過去式,且全都遇上了身份問題:人生的哪個階段才是真正的自己?還是全部階段?前者只是人們甚或自己願意選擇的一個記號?一段歷史決定一個真正的自己?
人生的際遇或發生性(happening)就是人生本身;沒有被預測的可能,因為人不是上帝。如果停止把人生看作是不可預測的,不再寄以冀望,年長才變得可悲。生命的「零件」,包括友誼、家庭、愛、財產……,發生性無處不在。發生性聽來有點被動,但主動性在自我「超越」。人生的「事實性」(F涉及身處的階級、種族、性別、年齡、性取向……亦即經濟、社會、靈性、品味等維度。這點對40-50年代出生的戰後新生代,亦即現時充斥於年長人口的生活、社會及政治經驗,是現時高齡的例子。他們/我們如何超越?超越些什麼?他們曾經擁有的對人性、戰爭、生之權利等看法、面對社會不斷劇變的發生性,如何適應調節甚至超越,便是使生命持續的原動力。
當然還有性。一位應用社會科學家對中、港、台長者的性活動研究,反映了男長者中有六成受訪者,仍有濃厚的性興趣,跟大部分女受訪者的心理感受及情況相反。前者會認為「人生自古誰無死,老尚風流是壽徵」。他們的性幻想對象跟年輕時無甚分別,男性中心的意識亦持續;而女長者對性的冷漠其實也反映了父權傳統對女性性心理的壓制,甚少以歡愉或享受期待性。
耆耋寬意
性當然也是發生性的一種,性的旅程及探索,其間亦應有未知的經歷,那是性歡愉的條件。那是否長者多年以來,於社會制度的有關長者性論述的種種排斥中造成麻木,以致失去興趣?
程詩賢是位手工藝專家,喜用金屬及許多其他材料,從創作中「體會」物料與肉身的關係。她特別留意雙手與高齡化的相關審美經驗。談高齡固然可以理論及哲學化,但高齡滿是貼身的體會。年輕時輕視之飲食、睡眠、保健及衞生等事宜,年長時便顯得特別重要。飲用及沐浴的水溫、被枕的舒適度,衣着與身體的種種都是長者口中常常提及的話題。調查說長者對衣着方式從個人化到集體化都有堅持;所謂「耆耋寬意」,自然受商業營運影響,使放棄自主性的部份長者被動迎合;但亦有堅持個性及舒適者。衣着的選擇反映個性,身份塑造、抗衡社會加諸己身的價值等符號功能;羅蘭巴特談時裝時尚的說法,於長者依然見諸作用,也令人明白更多。
福柯於1977年的話依然響亮:「美感經驗乃自我變革的主要渠道,因為生命自身便是一件藝術品。」
原刊於《信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