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非馬 撥開狡辯的煙霧

由此公孫龍子更希望現代人能夠發揮獨立思考的能力。希望我們抱住冷靜理性的態度,多些研究,多些深入的分析。白馬非馬,白馬也是馬,便是這個道理。

最近三個多月來的以巴衝突,引起世界各方面的反應。聯合國和其國際性組織都紛紛表態。最近聯合國國際法庭召開會議,審議南非對以色列種族滅絕行動的投訴。以色列及西方國家的政府,和他們主導的媒體,都提出强烈的反駁。有些歐洲國家的政府,甚至禁止支持巴勒斯坦的言論或者集會,偏離自己鼓吹的言論和集會自由的權利。這次戰爭揭露了當代社會許多令人不安的現象,我們講座系列會逐一分析。今次這一講我們會嘗試分析這些支持和反對以色列行動的意見,看看可不可以得到一些比較綜合性的理解。

本講邀請公孫龍子共同討論以巴衝突

這次我們請來的嘉賓是,春秋戰國時代一位著名的思想方法和辯論家,他是公孫龍子。他是當時九流十家之一,「名家」的代表者。他著名的理論是「白馬非馬」。他故意指出白是顏色,馬是動物,白馬的特質與一般的馬不一樣,不是所有的馬都是白馬。所以白馬不等同於馬,馬也不等於白馬。我們邀請公孫龍子評價最近以巴戰爭三個主要爭議的問題:第一個問題,以色列認為這次戰爭是,由哈馬斯恐怖襲擊所引發的,以色列只是作出防衛,這是它保護國家安全的戰爭行動。哈馬斯是恐怖主義者,像其他恐怖主義組織,必須被徹底消滅。

反對這種說法的人則說,哈馬斯的恐怖行動是源於過去一百年,尤其1948年以來,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在這個地區的種種衝突,正正是巴勒斯坦人幾十年受到的痛苦的一種回應。所以聯合國秘書長在戰爭爆發初期,已經指出哈馬斯的暴力行為,是有它的歷史背景。公孫龍子用他白馬非馬的推理方法提出他的想法:

哈馬斯的暴力行為,並不等於以色列的自衛和國家安全,也不等同於過七十多年來,以色列在巴勒斯坦地區實行的各種政策。公孫龍子白馬非馬的理論,其實想指出白馬和馬之間,雖然它們有共同的本質,但亦有它們的差異。哈馬斯的恐怖行動,表面上是激起以色列的自衛,這事件與以色列保護國家安全的行為有關,但不能把這兩個現象和事件等同起來。以色列嘗試把哈馬斯襲擊行動,作為一個孤立事件去處理,把它與過去幾十年自己在巴勒斯坦地區的行為分開,好像白馬不是馬。哈馬斯10月7日的恐怖行動可以視為一次事件,亦可以作個別的分析,但並不能忽略或抹煞,整個事件背後千絲萬縷的歷史經驗。所以雖然表面上是哈馬斯挑起這次衝突,但對整個事件的理解必須要返本歸源,同時把它放在整個歷史的演變過程之中去理解。白馬非馬,但實際白馬也是馬。

在二百萬加沙人口之中,真正屬於哈馬斯軍隊的只佔極少數,其他平民都是手無寸鐵的,他們不斷逃避戰爭,並沒有真正參加戰爭。(亞新社)
在二百萬加沙人口之中,真正屬於哈馬斯軍隊的只佔極少數,其他平民都是手無寸鐵的,他們不斷逃避戰爭,並沒有真正參加戰爭。(亞新社)

不應把無辜平民卷入戰爭

第二個問題,以色列認為,戰爭必然帶來傷亡。以色列轟炸加沙和在約旦河西部佔領區的各種襲擊巴勒斯坦人所帶來的,是一種所謂「附帶性的傷亡」(Collateral Casualty)。因為哈馬斯利用平民作為人盾,掩護自己,所以攻擊哈馬斯所帶出的附帶傷亡,是無法避免的。此外,以色列又引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例子,各國互相爆炸對方的城市,許多平民都有傷亡。

反對這種說法的人則回應,世界大戰是人類歷史首次的全面性戰爭,英文所謂 Total War,因為相關的國家,全國全民都投入戰爭,整個國家和社會都陷入戰爭的狀態,所有國民實際都直接參與戰爭。但今次以色列連同其他國家的軍事力量,以先進的武器全面轟炸加沙,又用軍隊襲擊約旦河西部地區的巴勒斯坦人。在二百萬加沙人口之中,真正屬於哈馬斯軍隊的只佔極少數,其他平民都是手無寸鐵的,他們不斷逃避戰爭,並沒有真正參加戰爭。

公孫龍子對第二個問題的爭議作出回應:

白馬非馬。戰爭好像白馬,死亡好像馬。戰爭當然不等於死亡。死亡是每一個人都不能避免的,但戰爭是可以避免的。更重要的是,戰爭是可以有辦法盡量避免死亡,減低無辜平民的傷亡,所以一般戰爭有所謂前線和後方的區分。此外,比較以色列在巴勒斯坦的行動和兩次世界大戰的全面戰爭,雖然它們同時都是戰爭,但這些戰爭的性質和程度都有分別。如果把以巴戰爭描寫為白馬的話,世界大戰描寫為馬來作出比較,兩者的分別已經非常明顯。要用全面的與全國性參與的全面戰爭,去比較以色列軍隊在加沙的行動,或在約旦河西部佔領區的行動,正是公孫龍子所希望,撥開狡辯的煙霧。不論是偷換概念,或者以偏蓋全,都不能否定一些基本道理,就是應該盡量避免戰爭,或者戰爭中應該減少無辜平民的死亡。把手無寸鐵的一般婦孺視作武裝份子,或者他們的潛在支持者,恐怕已違背了理性分析的基本邏輯。

現代人應理智看待戰爭問題

第三個問題,以色列和其他支持以色列的國家標籤任何反對以色列行動的言行,都是屬於反猶太(anti-Jewish)、「反閃主義」(anti-Semitic)或者「反錫安主義」( anti-Zionist),指責這些言行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納粹反猶太思想的延續。

支持巴勒斯坦的言論則認為,他們反對的是以色列政府所代表的極端錫安復國主義。因為這些政治運動,要求把所有「非猶太人」驅除出巴勒斯坦地區之外。當然他們也亦承認,亦有少數巴勒斯坦人的極端民族主義思想,要求把所有以色列人驅除出巴勒斯坦地區以外。這兩種極端思想既不實際,也不合乎兩個民族、兩個國家和平共處的原則。但過去多年的以色列政府一直受到極端錫安建國主義的力量影響,而且得到在其他西方國家中,擁有相類似意識形態的人士的支持,令到和平没法實現。

公孫龍子對第三個主題的爭論,有以下的回應:

德國納粹時期的反猶太思想並不等同於反對極端錫安主義復國運動。希特拉的反猶太思想,是鋪天蓋地的、絕對的種族滅絕思想。而反對極端錫安復國運動,針對的目標是,這種極端民族主義的思想會所帶出的各種的鬥爭。表面上雖然都與猶太人有關,但兩者性質截然不同。

公孫龍子再講清楚一點,這個問題實際不是白馬非馬,而是白馬與驢仔之間的分別。戰後的德國以至部份西方國家,仍然存有納粹的思想,尤其在德國,最近因為以巴衝突,而揭露出來一些令人擔心的現象,在德國竟然有某種形式的納粹思想正式地冒起。不過,這些目前出現的納粹思想,也因為需要迎合國際政治形勢,所以改變過去反猶太的立場,反而轉過來支持以色列的軍事行動,與它原來納粹思想相互矛盾。公孫龍子對這種現象更是搖頭嘆息。意識形態的危險的地方是,它可以因為政治或其他方面的需要,而玩弄概念,混淆視聽,挑動情緒,最後令人因為思想混亂,而作不合情理的判斷。

希特拉的反猶太思想,是鋪天蓋地的、絕對的種族滅絕思想。(Wikimedia Commons)
希特拉的反猶太思想,是鋪天蓋地的、絕對的種族滅絕思想。(Wikimedia Commons)

最後公孫龍子的總結是,他提倡的白馬非馬的理論,表面上是介紹一種狡辯的方法,但實際上是,希望讓人看到狡辯方法的背後,隱藏着各種思想的策略,如何混淆視聽,調換觀念,脫離事情的歷史處境,或掩蓋不同時代的現實環境。他特別惋惜我們現代人,因為社交媒體的普及,更容易受到大規模的公共媒體背後的政治操控。西方主流媒體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所能夠發揮的影響力,已經愈來愈明顯,所以在政治與經濟力量的結合之下,經過幾十年的時光,他們塑造成鋪天蓋地的輿論宣傳。

由此公孫龍子更希望現代人能夠發揮獨立思考的能力。希望我們抱住冷靜理性的態度,多些研究,多些深入的分析。白馬非馬,白馬也是馬,便是這個道理。

郭少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