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得,錢先生在《中文筆記》卷一之四這一小節裏,肯定裴景福「談藝論學亦多可採者。描摹風物,尤斐然可觀。」但對他素貪卻較鄙薄:蓋能吏而非廉吏也。其《河海崑崙錄》可能是左宗棠收復新疆以後,第一部較為系統地寫新疆伊犁風物及地情的作品。
論葉燮,不能不提汪琬。此一小節,論葉必說汪,真是公不離婆、秤不離砣。蓋葉氏《汪文摘謬》公然邀鬥,足見氣量狹小,奇怪的是錢先生卻認為《汪文指謬》是其著作最精者,說它「心細筆辣,更耐玩索」,或許錢先生最喜歡這樣痛快淋漓地月旦人物的文章?但彼處又說葉批汪《汎雪詩序》「痛飢其醜」是惡毒尖酸之至,不免有前後抵牾之嫌。究其實,汪琬與葉燮,各有所長,論搞文學創作,葉不如汪;論搞文藝理論,汪不如葉。汪去世後,葉燒掉指繆書稿,或許是因為世間從此少了一個論爭的對手吧?如此相愛相殺,相殺相愛,清代學林,實在少見。
論蜀中三李之忠州李士棻,特賞其「完事向衰無藥起,一身放倒聽花埋」一聯,當為「躺平」之至高境界。士棻失官,以老邁之軀到上海投奔老相好,當是吃軟飯的最高年紀,被士大夫所不齒。翌日可補入《吏隱志》者,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