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創作劇本經歷和小說創作

時代的進步,令文藝創作的要求已默默起變化。電視連續劇已取代了長篇小說,今天極少人再看長篇小說了。小說更好像已死亡,不大受歡迎。但筆者卻沒有這樣悲觀,因為無論電影或電視劇,都要由懂得寫好小說的人動筆。

在文學作品中,自小比較喜歡小說。當同齡的友人喜歡閱讀和寫新詩時,我拒絕新詩,因為新詩始終不能吸引我。

早年的文字因緣

對語體文的散文印象也不深,覺得所接觸的散文不及唐詩和《古文觀止》裏的文章來得深沉鬱。其中文章或醍醐灌頂,啟開明悟;或情深肺腑,感人醉人。語體文作品中只獨愛小說,五、六年級便愛看李金髮辦的《文壇》,後來看兩徐的小說最多,便是徐訏和徐速的作品,《星星月亮太陽》是我讀的第一部愛情小說,現在書架上還放上一本作為紀念。那時開始,便希望自己能寫小說。

《星星月亮太陽》書影。(資料圖片)
《星星月亮太陽》書影。(資料圖片)

編劇訓練班獲益良多

個人第一次公開發表的小說是1987年無綫公開徵文的「第一屆博益小說獎」的入選作品《琢玉》(筆名楊歌)。小說能以成篇又能以入選,其實有賴於參加編劇訓練班之功。

我曾經參加過兩個編劇訓練班,一個是砵蘭街電影中心主辦的,另一個是無綫電視辦的。無綫電視是大機構,人才濟濟,當時投考訓練班的據說有三數百人,經筆試、面試,一起上課的只有12、13人。班主任是胡沙。第一講由創作主任鄧偉雄主講,我記得他一句很有意義的話:「要有創作的良心」。大意是不能嘩眾去寫違背道德意識的事,或諸如有指導性作奸犯科的描述。此論陳義固高,想亦是電視條例所不容許,至今個人仍認為作家要有創作的良心,才能寫出偉大的作品,否則只是嘩眾的皮相,胭脂脫落後,一無可取。

訓練班導師素描

導師中陳翹英是編劇高手,電視的《上海灘》和電影的《點指兵兵》都叫好叫座,叫人激賞。他做導師有一套經驗和理論,是「主角出場」論。因為是主角,因為第一次出場,一定要設計一個令人印象難忘而又具體表現出他的性格的環境,才算成功。金炳興是我當日最佩服的講師,他留學意大利,說的是電影理論,說什麼現在反而沒有特別的印象。當時他愛穿棉襖,一面踱步一面說話,有時面向四壁,有時望着地下說話,有時又逗引同學的迴響。總之,近兩小時的課絕不感到煩悶,資料見識源源不絕輸入,是最具學術性的課。

此外,羅卡和吳昊,也各有精彩之處。在編寫電視劇訓練中,使我受惠最多的是亦師亦友的吳昊(他是舍弟大學同學)。他在後期主持實習課程,領導小組人員將小說改編成劇本。他以紐西蒙的《再見女郎》為範本,一組人將之改編成中篇連續劇。大半年來的實踐理論實習,使我對編寫電視劇融會貫通,掌握不少寫作之道。

 

早期創作經驗

當加入無綫電視作為編劇一員後,才發覺職業編劇和業餘寫作是兩回事。最初以為身為編劇可以大展創作才華了。誰知只是被派到《歡樂今宵》寫藝員的對白。後來幸運編入中篇劇組,工作時亦非稱心如意。當時流行集體創作,幾個編劇成一小組,一起設計故事,分寫劇本。這種方式自有好處才會流行,但若一群人學養不同,觀感有異而又不是習性相近的朋友,提出的創意往往即為別人否決,難以周全後著,結果許多年才出現一齣有口碑的連續劇。

集體創作對劇作者而言,倒是一個很好的磨練機會。記得在參與《龍虎雙霸天》中篇創作劇時,監製伍潤泉說(大意):這是一齣殺手劇集,殺手要殺十多人,殺人手法要個個不同,最好又浪漫、又有看頭。這是一個極好的創作命題,我從未想過怎樣殺人,而且要浪漫又好看,既然身為職業編劇,只好徹夜思量。

其實在參加無綫訓練班前,我早在電影中心上梁立人的課。課程由梁立人一人夫子自道的講述,講自己的經驗和成名的路程,地道實際。其中電影場景運用轉接講得最好,筆記至今猶存。

加入電視劇之前,我早有劇本創作經驗,第一個創作的舞台劇已公開演出。80年代初花了3個月公餘時間撰寫《最佳禮物》參賽,內容寫父子感情和童真的視野,共搜集了20多個笑話,加上父親說給我聽頑皮小子騙他父親吞蚯蚓的故事。這次沒有獲獎,但中英劇團卻選來公演,結果在置地廣場、太古城廣場、香港藝術中心及在各中小學巡迴演出,據說超逾百多場。

由作者著作5個舞台劇本之《最佳禮物》,天地圖書出版。(作者供圖)
由作者著作5個舞台劇本之《最佳禮物》,天地圖書出版。(作者供圖)

劇本比小說要求更嚴格

小說和劇本的分別:比較上,寫小說似乎滿足自己、比滿足讀者更多;寫劇本則是為他人(或劇團)的,要滿足導演、劇團和觀眾的要求比滿足自己多。

寫小說猶如繪畫,大可我行我素,隨意為之;寫劇本如美術設計,要解決要求,達至既定的目標。寫小說只要人物和情節寫得好,加上文字暢順,便是中規中矩的作品。但創作劇本除了人物、情節、對白外,尚要注意劇中場地的選擇取捨;非主線人物在同一場景的反應、時空的交替、場景的轉接、主線人物與各人關係及變化;尚有劇本不能天馬行空,必須顧及拍攝上或演出上之可行性。此外還要顧及觀眾的反應,要絕無冷場,連續劇每集都要有懸疑力。可見要創作精采的劇本,比寫小說顧慮更多,難度更甚。

小說和劇作人才凋零

時代的進步,令文藝創作的要求已默默起變化。電視連續劇已取代了長篇小說,今天極少人再看長篇小說了。影視的急遞訊息也取代了精彩的文章。小說更好像已死亡,不大受歡迎。但筆者卻沒有這樣悲觀,因為無論電影或電視劇,都要由懂得寫好小說的人動筆,懂寫小說仍大有出路。好劇本比小說更難寫,能創作好劇本的人才,更受社會的渴求呢。

小說和劇作人才凋零,當局不是應大力栽培寫作人才嗎?

按:筆者曾受香港藝發局資助,出版舞台劇本《最佳禮物》。由天地圖書出版。

楊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