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鄧師立光

我與恩師結緣於城大應用中文副文學士課程。這段時期是我從迷茫過渡至找到人生方向的階段,箇中關鍵正是恩師。

今年7月9日,我與一位前輩閒聊,談及自己師承鄧立光恩師,對方隨即讚譽他的《易》學造詣,特別欽佩他推動國學的貢獻。沒料到,就在我回家途中,驟然收到恩師前一天已仙遊的訊息,幾番查證無誤,潸然淚下,想起與恩師相處的點點滴滴……

成就學生

我與恩師結緣於城大應用中文副文學士課程。這段時期是我從迷茫過渡至找到人生方向的階段,箇中關鍵正是恩師(課程內所有老師都對我影響很大,但暫不細表)。話說我修讀他的《論語》課,他於第一堂提到《郭店楚簡》處於孔孟之間,那次是我首次與老師碰面,竟大言不慚大談「見解」。他不以我所說淺薄,一直微笑點頭,及至我提出期末功課以此為題目,他露出興奮表情說:「好!你寫多少,我看多少!」

事後,我才知道說話太滿,解讀這種出土文獻所需的學識,絕不是那時的我可以應付,但礙於在大庭廣眾話出了口,不能收回,只好在之後的幾個星期,盡量翻看相關書籍,最終算是有點小發現,戰戰兢兢地交了功課。恩師連聲稱讚,更顧及我學銜低微,親自替我引薦,登到學術期刊。其實,當時我剛剛高考受挫,整個人仍是渾渾沌沌,經恩師這樣一扶,開闢了我的學術門徑。

我與恩師結緣於城大應用中文副文學士課程。
我與恩師結緣於城大應用中文副文學士課程。

身教言教

印象中,若遇稱賞,恩師會微笑低頭,有時還會臉紅呢!恩師亦很節儉,有次他手機的電池接觸不良,只是綁上橡皮筋便又用了一陣子。一部手機,恩師必定可以說換便換,但他就是如此不求身外之物。同樣地,以恩師的學問絕對有資格供職於條件更好的院校,但他寧可任教副學士,給失意學生機會。恩師全無架子,每次聽到他溫聲喚我「鴻輝……」,親切感油然而生。然而,我試過被他嚴詞訓勉……

那次,我正困惑於畢業論文與指導老師鬧意見,恩師語氣很重地說:「鴻輝,依循別人見解,你能得到學位,但你失去了自己!」此話猶如當頭棒喝,立刻使我豁然開朗。拋下顧慮後,忠於自己想法,「輕鬆」完成了文章。結果,指導老師也沒因看法差異,否定我的努力,給了我佳績。坦白說,我跟指導老師的分歧,僅是觀點與角度的不同,恩師也不是裁判對錯,他要我領悟到一個學者應有的態度。

鞠躬盡瘁

恩師撒手人寰的噩耗傳開後,一眾師兄弟和宗教團體籌辦了一場追思會,當天教育局局長亦親臨致哀。我在追思會上懷着沉痛心情,翻閱紀念冊,聽着各界代表的悼詞,回想恩師近年為國家、社會撰寫多篇時評文章,擔任多項政治及文化方面的公職,特別為弘揚國學勞心勞力,單是為拍攝宣傳視頻,便不畏酷暑寒天,攀山涉水,跑遍大江南北。另外,又先後為在中大及教大成立國學中心,尋找資源,聯繫部門,為振興國學的偉業,培訓人才,播下種子。我相信恩師溘然病逝,完全是積勞成疾所致。

近來,重溫恩師的資料,留意到他臨終前數月,受訪談及《易》卦時,解釋尤其詳細,估計他希望為後學留下卦例供參考。這讓我想到孔子68歲返魯後,自知年時已高,遂將精力都投放到教育及著作,祈望把理想託付予後世。

得悉恩師彌留之際,使盡最後力氣,在家人手心重重寫下「國學」二字,未幾辭世。我淚水已在心裏流,暗暗起誓:有幸師從這樣一位磊落君子,並獲其賜予筆名「鴻飛」是我福氣,但願自己亦能繼承恩師遺志,為國家社稷、為民族文化出一點力。

劉鴻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