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中文大學劫後再出發

香港的政治大氣候出現巨變,學者根本不能抵擋這股強大的衝擊力量,所有大學都面對同樣的難題,不必對各校校長過於苛責。

今年2月3日,收到母校香港中文大學的公開信,由校董會主席梁乃鵬、校長段崇智以及9個書院的院長聯合簽署,對象是關心及愛護中大的朋友。印象中,過去中大很少發這種大學高層聯署的公開信,顯示問題的嚴重性,值得關注。

大學校園不應成為政治角力場所

公開信開宗明義指出,中大校園發生數宗違反校規及涉嫌違法的事件,引起了中大成員及公眾的關注。近月中大受到外界關注的新聞包括去年畢業典禮有畢業生連同外人在校園遊行,提出種種有機會違法的訴求,與保安發生衝突;也有人肆意塗污校園公物,校方需要報警調查。最近一批黑衣人在校園公然攻擊傷害保安人員,已經有幾名學生被捕接受調查,嚴重影響大學的聲譽,觸發管理層不得不發出嚴正聲明,「大學並非法外之地,任何人因其違法行為而受到執法部門跟進,大學不能袒護他們,亦必須配合調查工作」,給學生發出一個強烈信息及強硬的立場,大學不會再容忍與姑息。

公開信回顧2019年香港社會因深層次矛盾引起風波,社會人士看法不一,校園不幸成為角力場所,成員之間發生爭執及欺凌,校園後來更遭大批外來人士佔據作違法行動,設施受到嚴重破壞。期間有個別學生在社交媒體把香港中文大學易名「暴動大學」,更沾沾自喜,四處張揚,「暴大」的惡名不脛而走,成為國際笑話,傷透了近60年來20多萬畢業生的心,也令香港社會各界議論紛紛,究竟中大出了什麼問題?

中大與港大學生會在香港學界一直扮演領導角色,過去幾十年人才輩出,各領風騷。中大行書院制,書院的學生會與中央的學生會各自發揮,大學為同學提供了很多培養領導才能的機會。大學是最自由開放的天地,學生如能善用那幾年藏修游息,做好學問,廣交益友,終身受用無窮。中大校園得天獨厚,有優美的湖光山色,有天人合一的意趣,更難得的是有多元書院文化,人文內涵豐富,在全中國大學也不容易找到有這樣良好的條件。八十年代我在港大停學做學生會幹事時,最難忘情中大的山水,很喜歡長途跋涉到馬料水開會交流。九十年代有機會到中大念兼讀碩士課程,白天上課,黃昏到報社上班的日子,仍然甘之如飴。當我聽到有人竟然以「暴大」為榮,真是豈有此理,對於社會對中大的苛刻批評,我替母校感到不值。

大學管理面臨考驗需做適當改革

這兩年很多矛頭都指向段崇智校長,批評他在前年的社會事件中過於縱容學生,也批評一眾管理層疏於職守,讓中大竟然變成兵工廠,外人進入校園胡作非為如入無人之境。甚至有人歪理連篇,封前校長沈祖堯為「暴大」始祖,因為在他任內對學生太姑息,種下禍根,云云。最近在立法會的聆訊,有議員批評大學校長不作為,讓校園被激進學生及外人騎劫,令高等教育元氣大傷。2019年的社會運動演變成暴力衝突,香港高校幾乎無一倖免,成為被攻擊的對象。自由開放的校園變得形格勢禁,十分可惜。大學的管理文化一向都較寬鬆,對學生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要開除或處罰學生需要通過相關委員會的嚴謹討論,更有上訴機制。我相信每間大學的主事者都以作育英才為己任,不會隨便考慮懲處學生。

過去幾任校長,在高錕年代已經遇到被學生惡意衝擊的事件,他沒有追究涉事學生,以德報怨,傳為佳話。之後的李國章年代校園變得政治化,他以較強硬的手腕治校,評價兩極化。李國章提前離任轉戰官場,由中大元老金耀基接任,人文學術氣氛濃厚。之後劉遵義上任,對中大有不少新的開拓發展,但未獲學生欣賞,矛盾不少。沈祖堯接任後親民作風受到學生愛戴,期間經歷佔中事件,香港的政治大氣候出現巨變,沈校長也難以力挽狂瀾,黯然提前離任。接任的段崇智剛上任便面對香港複雜的政治局面,來自英國的馬斐森只做了3年多港大校長便提前離任,預示一場政治風暴即將吹襲,無法避免,學者根本不能抵擋這股強大的衝擊力量,所有大學都面對同樣的難題,不必對各校校長過於苛責。大學需要因應最新局勢作出適當的管理改革,特別是學生事務方面必須加強,公關傳訊部門更要多主動出擊對外說明解釋,以免謠言得逞。

去年一場疫情令校園的教學幾陷於停頓狀態,其實也讓大學休養生息,進行修復。希望今年疫情過後,中大與其他大學可以新的面貌迎接新的學年,新一屆學生,告別黑暗。

原載於《明報月刊》,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文灼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