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在有天災的城市,讓我們早已學會「人算不如天算」的道理。生靈,怎敵天意。
香港人叫颳颱風為「打風」,颱風,非常討厭,抵「打」!數十年來,我多次給它們折磨,聞風色變!最近,颱風摩羯吹襲香港及越南;在越南導致300多人死亡和失蹤。
小時候,很無知,以為全世界都會打風;正如相信人不會死亡,當老人家走了,媽媽總會說:「去了金山賣鹹鴨蛋!」
關於颱風的慘痛經歷
我是一個嚴守紀律的人,打風,卻是風小姐心血來潮的暴行,她癱瘓整個香港,人人趕回家避難,似打仗。大家被軟禁在家,和放假心情,完全是兩回事;而且,打風的「假期」,許多只是半天,「到喉唔到肺」。打完風,回到辦公室,backlogs滿枱!
從前,我住在郊區大潭,沒有的士願意去,每逢打風,上班或下班,總得多付200元,才有司機賣命。在暴雨中回家,積水淹過的士輪胎,車身入水,機件會「死火」,我很抱歉,跟司機說:「不如上我的家喝杯茶,待雨勢減弱,沒有危險,才開車回市區吧!」
我的鄰居搬回市區,他說:「我要住在地鐵上蓋物業,有交通工具和民生商場,就算打風,也可以往樓下看電影(香港的戲院有個好傳統,打風亦營業)!」人同此心,我也受不了颱風帶來的心理壓力,加上其他原因,30多年後,終於搬離郊區,但對那美景,總有不捨。
有一年的夏天,掛着3號風球,我開車沿大潭道回家,風追着雨,突然,斜坡瀉下一波波的山洪,像棉被把整架車包起來,我頓時看不到窗前景象,車失控撞向山邊,除了車毀以外,牙齒也撞破半顆。
2018年,超級颱風「山竹」直吹香港,最高風速每小時250公里,像火車迎頭。那天,只見大潭海面刮起一個個白頭巨浪,高達一米八,像成千上萬的「白無常」來取命;突然,大廳的玻璃窗呯的一聲被吹開,室內所有東西空中飛舞,我和家傭一面合力地拉緊窗鎖,一面打電話求救,可是,屋苑管理處和警方的求救熱線,響了數十次,都沒有人接聽,這樣下去,遲早氣力不繼,不是辦法,於是,我拆掉衣櫃的木門,抬往窗邊擋着巨風,而窗呢?由得它掉往地下吧,幸好樓下是遊樂花圃,沒有人會受傷。那次,前前後後,惡夢糾纏數小時,簡直崩潰!
住在郊區的3個貼士
住在郊區,面向大海,在風和日麗的日子,開心地「䟴䟴腳」,如活在明信片中;但到了打風時,慘劇連場:汽車死火啦、走路滑跌啦、滿地玻璃啦、雨傘飛向天空啦,整晚窗戶拍、拍、拍,心驚失眠……我早已身經百戰。有3個貼士給你:首先,打風時候,在家要穿上長袖衣服,當風吹破玻璃窗,碎片飛入屋內,容易直插皮膚(山竹那次,真的許多人這樣受傷了);跟着,記得用垃圾膠袋把窗罅密封,既可防止雨水打入屋,又不會讓疾風攝入窗罅,搖呀搖,惡毒地把窗撬開;最後,如窗戶給吹破,要用床褥把破窗封擋,那是最簡單可行的救亡方法,大不了,換塊簇新的床褥!我家裏的老人家對以上提示,嗤之以鼻,笑:「以往,香港仍有木屋區,我見過銅鑼灣的芽菜坑村,整間木屋給吹翻呢! 」
談及打風,想起兩件可怕事情:年少時,有一年颳3號風球,我的好友仍然去沙灘撲風,結果,被浪捲走,屍沉海底,太傷心了!又有一年,颳10號風球,所有航班延誤,我在舊時的啟德機場從早上9時等到晚上7時才可上機,當年,候機室是容許吸煙的,整整10小時,要吸別人的二手煙,嗆得半條人命!
最近的一次打風,我絕望地在市區找不到的士回郊區,又不想租住酒店,於是,硬着頭皮,找朋友,到他家裏借宿一宵,很可憐!
談到借宿,想到幾歲的時候,我家住新界;那年代,只有巴士行走青山公路和大埔公路往返新界和市區,但當打風,樹被吹倒擋路,切斷交通!媽媽很醒目,先找兩個親戚打好關係,九龍是七舅公、港島是九姨婆,當在市區突遇風球,無家可歸之際,便一家大小,向他們突擊登門,哈,吃喝住玩,全是免費。今天,老人家都走了,心存感激。
不知道為什麼,童年的颱風回憶,卻是溫馨美好的。
打風的時候,小朋友奔向街上的水灘,一起踢水嬉戲,在興高采烈的剎那,我們的拖鞋被風吹走,風球過後,除了滿地泥濘和破傘,還有孩童的拖鞋。
那年代,沒有周末休假的概念,養家男人一星期七天,都要在外面工作,只有打風的日子,父親可以留在家,和我們一起吃飯,圍着餐枱的收音機,追聽颱風的最新消息。
當時,香港沒有超級市場,只有「士多」(stores),但它沒有售賣鮮肉和蔬菜,媽媽只能買到罐頭乾糧,平時,家裏很少吃罐頭食物,她說:「有防腐劑,對身體無益!」但是,在打風的日子,媽媽被迫把一大堆罐頭帶回家,都是孩子們平常很少吃到的滋味,當中有豆豉鯪魚、梅菜扣肉、陳皮鴨……今天,超市的罐頭已變為聊備一格,來來去去,只是午餐肉、回鍋肉,引不起食慾。
天災,有跡可循,離不開極端高溫和低溫、瘟疫、風災、水災和地震等,而人禍呢?各式各樣,可以是工傷、交通意外、火災,甚至核電事故……但是,最可悲是近10年,許多天災,是人類破壞大自然的苦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人,自私起來,沒有根,沒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