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校女生集體校園被捕

《青年樂園》在六七暴動的尾聲才被港英政府頒令停刊,筆者認為《青年樂園》的真正「死因」是報道和允許「官校學生」的「造反」。港英政府中學是殖民教育至為重要的一環,因此港英才需要禁止《青年樂園》出版。

導讀:上世紀50、60年代,香港有《中國學生周報》,也有《青年樂園》。當年《青年樂園》的派報員石中英,於2013年7月17日在香港理工大學公開講座上,首度談及被視為「左派刊物」的《青年樂園》發展始末。講者於2014年2月19日將講詞增修訂稿交《大公報》發表,表示「謹以此文,獻給在1958至1967年間出任《青年樂園》社長的李廣明先生(又名覃剛)」。李廣明2014年1月8日辭世。本社獲石中英特別授權,輯錄10篇文章,以饗讀者。

至於《青年樂園》為什麼在六七暴動的尾聲,而在11月18日才收到法庭傳票,11月22日法庭便藉督印人缺席審訊而頒令停刊呢?這裏,我這個在1967年春節後便從未踏足過《青年樂園》報社的前派報員,嘗試大膽假設,提出一些個人的看法。

殖民地政府並沒有控告《青年樂園》周報「煽動罪」,但卻頒令《青年樂園》周報停刊;檢控《青年樂園》副刊《新青年》「煽動」的4宗罪,第一至第三條為「街頭暴力」、「播音員之死」、「制水不滿」的讀者來稿。這3宗罪,相信當時《文匯報》、《大公報》等正統左報都比《新青年》刊得多,言詞更為煽動性。

我認為:第四宗罪的「官校學生鬥得好」應是「死因」。因為官校(即官立中學)正是港英政府中學的簡稱,是殖民教育至為重要的一環,官校學生的「造反」是當局的大忌。而事實上,從1967年8月開始,已有巴富街官中、金文泰中學、皇仁書院等官校學生,在校園或街頭因發表「煽動性言論」或「藏有煽動性標語」被拘捕、被判入獄。而最震撼全港的,卻是官校庇理羅士女子中學14名女生於11月7日校園被捕案。(14名女生中未足16歲的曾子美,為現任立法會主席曾鈺成之妹。作為她現任民政事務局局長曾德成的二哥,則於9月在聖保羅書院內派發「煽動性傳單」,被判入獄兩年)

香港六七暴動研究專家張家偉,在他2012年7月初版的《傷城記》的第二章《黌宮遺憾》中,對這段香港歷史上官校學生集體校園被捕的過程,有着詳細的描述:「事情得從一篇在67年上半年在學生刊物《青年樂園》刊登的打油詩《毒玫瑰》說起。」

據書中所述:正是由這篇刊在《青年樂園》諷刺副校長對學生刻薄的「打油詩」,致令作者余姓同學被校方自1967年9月新學年開始,便取消了她的「葛亮洪獎學金」。10月13日,另一勞姓同學由於同情余姓同學遭遇,在校內發起募捐活動竟被開除。然後,11月7日,包括曾子美韓雪在內的眾同學,在護勞姓同學返校在學校集會上抗議被開除時,幾分鐘後,警車已開至,將14位女生拘捕,帶返銅鑼灣警署。

此時,全港輿論沸騰,對這官校14女生被捕事件爭論不休。在法庭定於11月24日判決之前6天,即11月18日,《青年樂園》收到了檢控傳票,經11月22日缺席審判便頒令停刊。而11月24日,14名庇理羅士女生被帶往中央裁判署地牢,並沒有上court,便被「被缺席審判」,結果勞同學罪名成立,「侵佔學校地方」,其他13名由15歲至18歲同學,則「阻差辦公」罪成,全部被罰款100元或入獄1個月。結果是全體不認罪的其中7名女生,因家人強繳罰款,避免了如其他7名女生要囚於荔枝角女子監獄的牢獄之災。

從時間上的巧合,可以看到:

11月7日,官立中學庇理羅士14女生校園被捕;

11月8日,被捕學生提堂,全體不認罪;

11月18日,《青年樂園》被當局票控。其中第四宗罪為副刊《新青年》刊出了有關官校學生「鬥得好」的文章;

11月22日,「被缺席審判」《青年樂園》煽動罪;

11月23日,《青年樂園》周刊被勒令停刊;

11月24日,庇理羅士14女生「不上庭被判刑」,全部罪名成立,7名女生入獄。同日,《青年樂園》在「停刊令」下出版了最後一期,刊登了「告讀者書」──「抗議港英政治迫害」。

時間上的巧合,客觀上令庇理羅士14女生被判刑時(及以後)已再沒有「入校」的青年刊物《青年樂園》(及其副刊《新青年》)為其再發聲了。自此之後,六七暴動進入了尾聲,再沒有報紙被封,也再沒有官校學生被捕了。

在11月28日,港英政府向英聯邦事務部提交了一份秘密報告:Non-communist secondary schools have been heavy trouble from pupils caught up in a revolutionary fervour e.g. Belilio’s School, Queen’s College──這份現已解密的報告,明顯地將庇理羅士、皇仁兩所「非共中學」(註:並沒有用上「官校」字樣)的學生校園被捕被囚事件(註:只報告為「嚴重麻煩」),解釋為「趕上了」「革命狂熱」。

從被視為「革命狂熱」的官校學生校園被捕入獄,到為官校學生吶喊助威的青年學生刊物被「滅聲」,兩者在時間上的巧合,其千絲萬縷的關係,足以令後世的歷史學者深入研究──這是否能解釋《青年樂園》被封滅聲的必然性和時間性。

原刊於《大公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流金歲月》第一集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