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真的是令人疲倦的,穿梭於一個個水站以及褪色了的往昔的金光繁華,夏天的暑熱更叫人難耐。今年的藝術雙年展,好處在提早於五月揭幕(為要包攬往米蘭參觀世界博覽的觀眾)。原來天氣真會影響觀賞藝術的心情,當然還有擠擁的遊人。雖然威尼斯難以叫人專注,但不能不承認雙年展也有佳作,包括今年台灣館展出吳天章的「別說再見」。
台灣館佔地利之宜,置身聖馬可廣場側當眼之處,甫上岸便可直達。走上歷史建築物的二樓,場館不大,但觀賞吳天章的錄像藝術最適合不過。觀眾先坐在入場處特設的沙發,看藝術家的製作紀綠片,繼而在漆黑安靜的環境裡,欣賞精雕細琢的作品。
吳天章與台灣的複雜記憶
吳天章今年年近60,是台灣資深的跨媒體藝術家。是次展出戲劇錄像「再見春秋閣」、「難忘的愛人」、「心所愛的人」以及配合數碼電腦製作的平面作「永協同心」、「瞎子摸巷」。吳近十多年來用心於電腦科技以及機械裝置,結合藝術意念,其藝術的重心離不開欲望、愛與記憶。展品「再見春秋閣」便在訴說藝術和回憶裏的真的假與假的真。
我沒有看過吳天章在1997年威尼斯雙年展台灣館展出的平面作「再會吧!春秋閣」,是次重現相信有了年月和技術的重量與沉澱。吳天章在台灣彰化出生,在基隆海港成長,後來於台北念藝術。他記憶中的基隆跟他的童年生活一樣深刻,活靈活現的有因戰爭經常上岸的美國水手,提供性服務的妓院處處,還有愛欲與別離。美國水手的形象和身體行為,隨着想像或道聽途說深印作者的腦海,跟台灣複雜的現代史結合,難分彼此,是暴烈與溫柔的混成體。
「再見春秋閣」是電影、是愛情也是工藝。史觀的詮釋是濃濃的情感,影像中的水手演員戴上了冥襁用的燒衣人面具,穿着塑膠水手帽與制服,背上背袋,手執結他箱,走路如機械人,對拋下的情感,神情冷漠而又詭異。當離愁別緒化作機械的箱子,不停被展開、收起,身體又化約成無可無不可的動作旅程,還有富有效果的大樂隊舊時代曲, 哀怨纏綿。異國情牽潛伏在孤寂上路的水手身上,便是社會、歷史和殖民的個人評論,無奈地層疊。
策展人特別提到台灣館所在地,為原是監獄的普里奇歐尼宮,跟演繹台灣國族的集體記憶、割離與傷痕的藝術想像交織,要言說的都在吳天章簡潔、精鍊和刻意鋪排的功夫中道盡了。
走出了台灣館,感覺爽快、清涼。香港也有如吳天章一般成熟和重量的藝術家,怎麼鮮有在威尼斯藝術雙年展展出的機會,都讓位於青年藝術人了?
(封面圖片:Flickr/Pug Girl)